她不敢抬头看阮玉烟。
整个办公室都不敢看阮玉烟。
可能是陆漾的错觉,阮玉烟好像也不太敢看她。
只有陈芷还在那老老实实地读着自己的粮,甚至已经读到阮玉烟带着吻痕来开会了。
陆漾傻了。
忽然间,她听见阮玉烟沉重的呼吸声。
她知道阮玉烟要开口了。
我完了。陆漾闭上眼睛绝望地想道。
然而阮玉烟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阴恻恻地吩咐陈芷:来我办公室。
在所有人同情的凝视之下,陈芷灰溜溜地跟着阮玉烟走了。
副总裁办公室的门咔嚓一锁。
不知道是谁小声说了句陈芷一路走好,接着屋子里又回归寂静,不过陆漾在心中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副总裁办公室里,阮玉烟的目光冷得快结冰了,修长的指节一页一页地翻着陈芷的文。
陈芷卑微地站在旁边,就差跪下听候发落了。
半晌,阮玉烟缓缓地开口,嗓音有些嘶哑:最后的那几页重写。
啊?
陈芷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指着最后的那几行,阮玉烟阴沉地命令道:以后把我写在上面。
下班的时候,陆漾故意避着阮玉烟走,贴着走廊像个壁虎似的,就怕被阮玉烟发现。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法直视阮玉烟了。
阮总把陈芷叫走之后,写文那件事后来就没人提了,当然也没人敢提。虽然事情都过去了,但除了必要的工作交接,陆漾还是有意无意地避开阮玉烟。
要怪就怪陈芷的文笔太好了。
什么娇息喘喘、泪光微微;什么阮玉烟撑在床边,晶莹的汗珠缀在眼睫末端;什么娇软的叫声不绝于耳,一边被陆漾拨弄在指尖,一边痛斥她的大逆不道
每次想起这些,除了尴尬,更重要的是陆漾心里痒痒。
痒得她必须把双腿夹紧的那种。
尤其是配上阮玉烟那张富有攻击性美感的脸。
他妈的,画面感太强。
陆漾简直以为自己是个变态,居然对亲生上司有这样的想法,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两个巴掌。
好不容易从公司里逃了出来,没想到一出门,居然在公司外的巷子里听到了一点奇怪的动静。
隔着一堵墙,她听见有一个女生在哭,好像还在一边哭一边打电话。
你个混账王八蛋!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我丢了工作,你就把王八脖子一扭,不管我了是吧?
这个声音是李落落?
这可出乎陆漾的意料了。
她还在迟疑自己是不是该走了,不料步子还没来得及挪动,李落落居然已经挂了电话,从墙那边过来了。
俩人相逢在只有一人之宽的窄巷里。
刚才果然是李落落在哭。陆漾看见她满脸的妆都花了,掌心被指甲刻出了几道痕,一看就是用力攥过拳头。
李落落也没想到陆漾会在这里,一时间面面相觑,二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陆漾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小小地说道:那啥我请你吃饭去吧?
陆漾平时吃的饭店当然不是什么五星级酒楼,就连那种轻奢风格的私房菜馆也很少去。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体面的一家,至少窗明几净,菜也很好吃。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忽然想领李落落过来。但必须承认的是,李落落给她下过那么多绊子,可当她真的亲眼看见李落落成了这样,心中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痛快。
菜都上完了,还是没想到有什么可聊的,陆漾开始没话找话:刚才在给谁打电话呀?哭得那么伤心。
李落落的眼圈还是肿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倔强着不让自己当着她的面哭出来:没谁,一个臭男人。
陆漾有点惊讶。李落落可是部门里男人缘最好的,也喜欢和男同事说说笑笑,居然也会管男人叫臭男人吗?
不过陆漾深表同意:男人就是臭的,只有女人才是香香的。
比如阮总,又香又软还黏人
什么毛病啊,怎么又想这个!陆漾逼自己清醒一点。
咳,是前男友吧?既然已经分开了,就别再想了,陆漾给她倒了杯饮料,吃好喝好,让自己吃饱穿暖才是最实在的。
李落落哭得满脸苍白,现下已经哭累了,只是恨恨地盯着杯子哽咽。
半晌,陆漾正在啃一块排骨,却忽然听见李落落冷笑一声:看我这个样子,你开心了吧?
陆漾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个话,但还是坦然地说道:我也以为我会开心的,但其实并没有。
李落落怔了一下。
陆漾擦了擦嘴巴,叹了口气:你也别怪阮总,她也是按规则办事而已。
按规则?嗤,我知道,谁不说我是个潜规则搞破鞋的,李落落忽然笑了,眼神却很落寞,一个个哄我的时候说得好好的,恨不得把月亮摘下来给我。现在我倒了,又都不要我了。
说罢,抿了一口饮料,用杯子掩住唇:我就是个垃圾,还是不可回收的那种。
女人怎么可以说自己不行?既然以前做错了,那以后改过就好了嘛。
陆漾皱着眉头劝道。
李落落的目光骤然抬起来: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谁都是你?天赋又好,又得阮总的喜欢。
什么叫得阮总的喜欢?陈芷的那个鬼东西又不是阮总让她写的!陆漾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继续说道:我也没想过要傍着阮总怎么怎么样的。和她一起去竞标,那是工作。她喝醉了没地方待着,我也是没办法才带她回的家。至于天赋嘛
说到这里,陆漾顿了顿,又笑道:谢谢你夸我有天赋。学画画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夸我有天赋的。
李落落的动作停住了。
读书那会儿,连我自己都以为,我以后不能靠这个吃饭的,根本没想到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陆漾垂着眸子小声道,又抬眸一笑,你比我漂亮,社交能力也比我高到不知道哪里去,只要方向对了,以后一定会比我厉害的。
说着,又忍不住自嘲道:之前我也想过,要不就嫁了洛平算了,何必现在加班加点地工作。但是现在看看,靠谁都靠不住。都21世纪了,女孩子的价值早就不该在别人身上实现了。
就会说这些大道理。
李落落嘟囔了一句,面色却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了。
把杯子一放,她向后靠在椅背上,索性说道:就跟你说了吧,我确实是冒名顶替蕉下小鹿,也确实暗中调查了阮总的一些事情。
阮总有什么事还得暗中调查?弄得跟间谍刺探情报似的。陆漾心里疑惑,李落落又进一步:其实你想想,阮总这么个空降的人,谁都不知道她的过去,不是吗?
确实,只听说她在国外留学,其余一概不知。
她身上有疤痕,浑身都有的那种。
李落落抄着双臂,对陆漾坦白道。
陆漾心说这我可太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