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边吃边往前走,尽管烫她还是很快吃完,她饭量小一个包子足够饱腹,换成每天要出大力气的男人哪儿够,两文钱着实贵了,庄稼人一年到头死守几亩地,闲暇时到外面找打杂活计赚点钱,实在吃不起。
一条不算宽敞的街道好两侧全被大大小小的摊贩占据,越到后面行人越少,没有占到好地方的老人蹲在墙角眼巴巴地等人光顾。
家离镇上不算近,要想抢个好位置怕是天不亮就得往过赶,还要保证是热食,光有一门好手艺就想把摊子支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她手里也没多少本钱,卖什么也是个问题。
不管多难她都得把这条路上的障碍铲除走下去。
阳光大盛,身上微微出了薄汗,迎光而行,晃的眼睛眯起,风带着暖意从耳边经过舒服的让人忍不住想找个清净地儿好好睡一觉。
甄妙拍了拍脸颊,抬眼看到一个身披暖光身形修长,眉目俊朗的白衣书生走过来,径直走进旁边的观阅书斋。
兴许是在哪里见过有几分眼熟。
没等甄妙想到这人是谁,买好早食要去上工的陈伯看到她走过来笑问:“妙娘发什么呆呢?”
甄妙抿了抿嘴,大方回道:“闲来无事到镇上瞧瞧,陈伯这是要去上工吗?”
“可不是,好在刘员外的宅子刚开工打地基来晚些也成,你先逛我先过去。”
甄妙刚点头说“好”,脑海中闪现出一段上一世的记忆。她嫁给范朗不久,同范朗一起长大的兄弟赵二找他到镇上干活,她送茶水进来听到两人的谈话。
刘员外是本镇最有钱的老爷,刘少爷争气考中举人又和城里罗家的小姐定了亲,双喜临门,当即决定重建府宅,要赶在儿子成亲前完工。
记忆中那座气派大宅耗时一年半才完工,算起来也是甄妙活得最舒心的日子。
甄妙眼前一亮赶紧快步追上去:“陈伯,我没事也想过去看看。平日里上工都在外面吃吗?”
“大伙都是附近村子里的,为了吃饭回去一趟来不及会误工,刘员外大方又爽快,镇上馆子饭菜虽然贵也好过丢了这份工,宅子少说也得一年才能建成,一年赚够两年半的工钱几顿饭钱倒也不亏。”
刘员外的新宅子选建在东边那块可观的空地上,与热闹长街隔了两道巷子,此时一大半人在监工指挥下干活。
甄妙越发坚定,坦然同陈伯说出自己的打算:“我的处境陈伯也知晓,我寻思着想在这边支个摊做个小买卖,陈伯觉得如何?”
陈伯深思片刻点头:“我看成。”
“我这就回去准备,多谢陈伯。”
甄妙兴冲冲地往家赶,说给陈伯听她其实有私心。
一个姑娘家面对一帮大老爷们少不得有嘴欠心坏的人趁机调戏,做买卖图长久,真要与这些浑人理论个没完也败好感。
临走前她看到陈伯与一个穿着体面的中年男人说笑了两句,心里更踏实,能和刘家管事的人说上话没人会蠢到去得罪,这一年半的生意她应该做得稳。
归家心切她选了坐车回去,走到镇口一眼看到坐在车上整理东西的白衫书生。几大包药躺在腿上,脚边放置了一堆书,最下面垫着一大张牛皮纸,他正弯腰认真地包起来。
赶车的罗叔好笑不已:“我看别的读书人爱书也没爱到你这份上,几步远还能坏了不成?真是痴人。”
书生俊颜含笑,儒雅如风,嗓音如清泉动听:“借来的书多上点心之后才能原样归还。”
“我听说镇上的读书人都去参加什么府试,林小子你怎么不去?你爹是咱们村里唯一的秀才,可惜命不好走的早,你得争口气中个举人。”
甄妙走近车边将车夫的话收入耳中,桃花村的林秀才?那这书生是林书安?
上辈子嫁到范家村又被娘家的冷漠伤透了心,甄妙鲜少留意桃花村的事,还是偶然从一个新嫁来的小媳妇那里听说林大娘病逝后他去做了教书先生,没有拖累和超额花销他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眼下林书安虽然容貌俊朗眼底的乌青看得一清二楚,身形消瘦,林秀才得恶疾去了后,妻子江氏也跟着病倒,缠绵病榻数年不见好转,家中担子尽数落在林书安身上,这个从小被人夸到大的人早已无心力去求功名。
车夫转眼看到甄妙,换了个坐姿烟杆在车轱辘上敲了敲。
甄妙走过来问:“罗叔什么时候回?”
“之前答应了人,烟都抽完了还不来,一盏茶后动身,上来坐吧。”
甄妙没急着上车安静地站在一侧,倒是罗叔闲不住,嘴碎道:“张媒婆一家子搬走了,这阵子上门来找麻烦的人太多了,全是她作孽害了的人家。要不到银子就搬值钱玩意儿,来晚的将那一家子暴打一顿解恨,搁谁受得了。”
甄妙脸色平静,声音淡淡:“因果报应而已,自己种的她不吃谁吃?”她的话音才落敏锐感觉到对面清冷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脊背不由自主挺直,眼底沁出几分倔强。
一盏茶后罗叔要等的人没来,甄妙坐上车,去往村子里的路颠簸不平,紧抓车把手才能保持平衡,直到看到村口的那棵大槐树她才松了口气,前面的路平坦她也就放松了警惕,刚松开手,车轮撞上什么使得她直接栽了出去……
眼看整个人从这边甩到那边,要不是被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掌拉住胳膊估计她要直接摔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