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横眉怒目对着甄妙:“还不快和你二娘赔罪?你好端端去镇上做什么?家里没缺你吃穿,你藏钱也没用交给你二娘。”
“我没钱,爹什么时候给过我钱?自打二娘来了咱家,我连一个子儿都没见过。”
甄大拿出烟叶往烟杆里塞,沉吟一阵,家里确实是这么个情况:“这倒是,但你推打你二娘这事不对,她是长辈管你理所应当,该守的规矩不能含糊,免得将来你婆家指责我们教女无方。”
王氏得意地冲甄妙翻了个白眼。
甄妙知道任凭她说什么爹都不会信,何必白费口舌,索性略过,直视王氏的眼,说道:“女儿见旁的姑娘们都有新衣裳新首饰戴,爹赚钱难,女儿不能拖累您,想去镇上做工挣钱,多买几件首饰衣裳将来嫁人爹脸上也体面些。女儿错了吗?那女儿明儿就去回了绣庄掌柜的。”
王氏一听脸色大变,眼底闪过一丝悔意,懊恼自己太过冲动。
甄大抬眸看向这个最像原配妻子的女儿,极好的相貌,全村人都比不上,偏就穿了一身老气横秋的土色衣裙,洗的次数多有些地方已经发白,头上手上不见一样首饰,那天陈青带女儿上门,穿戴得花花绿绿也不怪女儿委屈。
抽了半袋烟,甄大叹口气:“是爹没本事,绣庄的差事不用回,发了月钱先换身衣裳穿。”
王氏恨得直掐甄大,奈何甄大不理她,在心里骂了几声而后变脸,笑盈盈地:“你看,闹了这么大的误会,你要是早说二娘还能拦着你?成了,之前二娘也是气头上说了些难听话,你别放在心上。衣裳首饰的你不懂免得被人骗了,等发了工钱交给二娘,二娘给你攒起来到时候买好的,让村里姑娘们眼馋去。”
甄妙笑得明媚动人,半分不给面子的拒绝:“现在首饰花样多了去,二娘瞧着好的我未必喜欢,戴了过时反倒让人笑话,就不劳烦二娘了。爹,我做得了这个主吧?”
甄大点头:“妙娘挣的工钱由她就是,你别管了。”
甄妙看王氏气得恨不得吃了她,心情大好,省了往后编造借口。
夕阳西斜,风顺着窗户钻进来,一抹光在漂亮姑娘的发上跳跃。
她双臂交叠搭在桌上下巴抵在胳膊上,眼下她得找个没人盯着的地儿,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闭上眼养神,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道清隽身影,这时她才明白为何他要在当铺前等她,为何不坐车偏要走回家。
拿出钱袋子数了数里面的钱,不多不少二十几文钱,他怎么知道自己卖一文一个?
这人……可真……
手放在胸前感受强劲有力的心跳,像是点了一把火,血液沸腾,一种莫名的情绪翻滚,让她惊慌失措,另一只手拨弄针线笸箩,不小心太过用力打翻在地。
正蹲下收拾,屋外传来陈秀华惊讶的声音:“婶子,这脸是怎么了?”
王氏尴尬地眼睛躲闪,垂下头笑得勉强,嗓音压低:“没事,早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秀华来找妙娘有事?”
秀华见王氏看向甄妙屋子的眼睛里满含怨气,当即明白过来,看来是又找妙娘的麻烦了,故作关心道:“虽说春天地化冻了,这摔一下也怪疼的,婶子小心点。闲来无事,我喊妙娘到我家玩去,婶子你别等她饭了。”
秀华进屋,甄妙将笸箩收拾好放回原处,明亮含水的眼睛漾满欣喜,眼尾上扬透出一丝慵懒的媚:“你来了。”
秀华不好大声说话,朝外面扬了扬下巴小声道:“你弄的?”
甄妙抿嘴笑,摇头:“她要打我,被我躲开了,她没站稳反而把自己摔了。”
秀华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见身上没伤,才说:“可把我吓了一跳,瞧她那样我以为你们闹得厉害。听我说你打算做买卖?”担心隔墙有耳,笑道:“去我家细说。”
甄妙也想和秀华打听点事便答应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门,掀起帘子夕阳的光撒进来,将甄妙脸部温婉柔美的线条镀了层金光,小巧耳垂上的耳饰折射出细碎光丝,连垂在耳边的碎发也添了几许别样风情,美得让人羡慕。
在张媒婆那事之前甄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有心求娶的人多的是,谁成想命不好落到这步田地。
美人与富贵人家来说是锦上添花,而寻常人家娶这般貌美如花的娘子怕得整日守着以防他人惦记,贫贱夫妻百事哀,万一美人熬不下去跑了或是勾引野男人,这顶绿帽可消化不了,是以此时的甄妙着实难嫁。
秀华走前还和王氏打了声招呼,这才看清那丰满妇人脸肿得老高,眼睛眯成一条缝,本就不出彩的相貌愈发难看,心里冷哼一声,世人皆爱美,甄妙这般窈窕俊俏的人竟被这等恶妇磋磨,谁瞧了不气?
连带着甄大也看不顺眼,甄大不知,见秀华穿的和镇上姑娘似的,越发觉得管妙娘要钱这事自己做的对。
路上墙根处野草初初冒头,紧抓地皮蓄势而生,秀华见眼下无人,兴冲冲地问:“快说说你打算做什么卖,镇上没可靠的人万一被人欺负怎么办?”
“刚开始我也摸不准门道,做了些蘑菇肉饼,费了一阵工夫才卖出去。眼下我也不敢往多了做,先试个几天再说。”
秀华惊讶地挑眉:“你早上去过镇上了?”
甄妙笑:“是啊。”有人帮忙饼子才卖掉的,这话她没给秀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