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在简家当差,但因着身份的原因,她是从没来过内宅的,况且简家小少爷的房间,又有几个下人能进的来,她咽了咽吐沫,撩开薄被想要站起身来,哪知手肘刚支起身子,门口一阵骚动就传了过来。
莞尔迅速地撤了肘,一骨碌躺回床上,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心口就是跳的剧烈,脸上也滚烫了一片,一双眼睛紧紧闭着,却忍不住要不停地打颤。
脚步声渐渐近了,一股刚沐浴完后清爽的味道飘了过来,简玉珩的袖子带着风,吹到莞尔的脸颊上,惹得她更加地烫,此时的她只要一想,自己睡的一塌糊涂地被简玉珩抱回来,心里就尴尬地不行,巴不得想找个地砖缝钻进去。
“咦”头顶上的简玉珩哼了声,清凉的大手覆在了莞尔的额头上,莞尔心里更是尴尬,怕是自己脸红的紧,那臭松鼠以为她发了热,便伸手过来探她的脑门了。
有些烫,简玉珩手收回来,眉头又一次拧成了结,难不成回来的路上被风呲着害了病?好不容易给带回来的,这要是病起来,怎么带给老太太看……简玉珩有点踌躇,他俯下身子,推了推莞尔的手臂,道:“喂,醒一醒,我的大小姐。”
莞尔自知不能再装下去,再这么下去她那小心脏非得跳崩了不可,只见她幽幽地将眼睛张开,一副半梦半醒地样子扫了扫简玉珩,最后还不忘嫌弃地撇了撇嘴,莞尔知道他自小被人捧的习惯,造化弄人,自己有了这么个能打击他的资本,一定是要好好利用的。
简玉珩拖着莞尔的身子将她摆正,严肃又认真地看着她,莞尔脸上的红晕消了些,平静着心情回望过去,他显然是刚沐浴完,一头墨发披散着,本是一副很勾人的景儿,莞尔却无端地想起了他那黑墨马尾巴上的毛。
越看越像,莞尔抿了抿嘴角乐了出来,简玉珩黑着脸,长长的手臂一振,将她拎下了床,押着她把鞋袜穿好,擦好了脸,一番折腾后才终于有了点人样儿,他甩甩手,喊了霜凡进来,要她带莞尔去沐浴。
“不必这么麻烦了吧,梳梳头就成。”莞尔不愿意挪窝,刚刚一番折腾,腰上屁股上哪里都是酸疼的,怕是身上少不了划口淤青,还是等回了自己院子,让念夏帮着上上药再沐浴。
“你身上一股子河虾味儿,就这样去见我祖母,不得熏着那一屋子的人!”简玉珩显然不明白女孩子心里头的想法儿,越过一旁的霜凡,直接领着莞尔往外室的小屋走,“你乖乖的听话,一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莞尔停了身上的挣扎,她一直在害怕,怕简玉珩找着法子不让她回去陪阿湛,这下他的话撂下了,莞尔胸口里悬着的心总算就放下了,左右不就是过下水,为了阿湛,疼也忍着吧。
莞尔跟着简玉珩进了小屋,只觉得腾腾热气蒸的十分的舒服,定是他刚刚沐浴完了,雾气还没散干净,立马就叫她来洗,没想到这从小就没心没肺的小少爷,还是这么个有孝心的好孙子,紧赶慢赶地叫她去看老太夫人,莞尔捧起双手搓了搓脸,把眼睛上的雾气擦亮,迈开脚就要进去里面。
“等等”,简玉珩两步凑了上来,从后边儿环住了莞尔的腰,将脸靠在莞尔的肩头软声呢喃道:“可要夫君在旁边服侍着?”
莞尔咬牙,手肘擎起,一抡胳膊就挥在了简玉珩的小腹上,“赶紧出去,越远越好,叫我看见了你我就立马回家去,再也不来这鬼地方!”
简玉珩见她炸毛,抿着嘴掩笑,他好像很是喜欢看她这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他一只手作势揉揉自己肚子,眼里噙满了笑意,道:“那么凶做什么,我在外面候着便是,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喊我,随叫随到。”
☆、第14章 金风逢玉露(四)
简玉珩退出了屋子,神色倏地就恢复了清冷的样子,竹山迎上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匆匆跟着朝门外头走了。
留莞尔一个人龇牙咧嘴地,暗骂自己没出息,他打她的时候可是毫不留情的,可自己怼他一下都得寸着劲儿,生怕真把他怼疼了,大概怜香惜玉这四个字和她林莞尔没关系,倒是还要惜他简玉珩这块儿宝贝玉。
霜凡目睹了刚刚少爷调戏莞尔的全过程,心里头是慌的,她瞠这一双大眼睛过来,想帮莞尔除掉身上的衣物,莞尔扭过头来朝她笑,示意她不用沾手,自己来就好。
莞尔脱好了衣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块一块的淤青,那是她在包厢里撞的,当时心里紧张不觉得疼,现在放松下来,实在是像火燎一样疼痛难忍,她呲着牙,手抚上了自己的侧腰间,一道红彤彤的鞭伤横立在上面,破口有点深,是简玉珩拉她上来时磨出的口子,她牙齿错着,心里有气发不出,愤愤地把脚一扬,进了大桶。
“嘶”莞尔倒抽了一口凉气进去肺叶里,热水蛰的身上一阵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她使劲忍着,再加上屋子里雾气大热的很,豆大的汗珠就从她额边坠了下来。
“小姐,您还好吗?”霜凡在一旁吓得半天没敢吭声,她往常听那些年纪大的奴婢讲风月之事,到了兴头时身上总难免要挂些淤青和伤痕,她总不信,现在亲眼看到了,实在是惊了一身冷汗出来,但又见莞尔痛到龇牙咧嘴的样子,心里又十分不忍,便上到跟前儿来询问。
莞尔也不客气,比划着叫霜凡去找些止疼化瘀的药粉来,“你去找找,找不到也没关系。”
哄着那小丫头出去了,莞尔忍着疼往身上撩水,估摸着差不多湿了个透,站起身就要往外出,谁知道身后的沙帐一下子就被人撩了开,脚步急匆匆地就往她身边儿里来,给莞尔吓得一个激灵缩了回去,迸溅出来一地的水花儿,肩头也跟着没进了水里,腰上又是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脚步越来越近,声音沉沉的,不用想就知道是男人的脚步。
“简玉珩你别过来!”她回头看,不是那只臭松鼠又是谁,简玉珩心里也嘀咕,刚刚和竹山说了几句话,霜凡那丫头就莽撞地跑了出来,简玉珩问她话,她红着一张脸不说,沉着脸问了半天才知道,莞尔丫头身上挂了伤,问他们要药。
他想起了莞尔刚才的一番推辞,这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上午的一番折腾,怎么也得挂上点伤的,他心里有愧,便亲自去取了药送过来。
可这丫头向来不领他的情,那时候自己吹了笛子唱了曲儿,也不见她给自己个好脸色,现在这又头巴巴地送药过来,那边儿连靠近都不叫他靠近,不过左右她是要嫁他的,哪那么多的顾忌。他一手揉了揉下巴,一抹诡黠就从眼底生了出来。
简玉珩绷着脚尖儿,缓步靠近了盛着莞尔的木桶,小屋里雾气大,但隔着层层水光,依稀还能看到小丫头肩头上泛着青,这景象落在眼底怪让人心疼,他一张脸突然冷了冷,眉头锁住,也不管她怎么说,快速地拔了手中的药盖儿,手腕一斜将药粉扑在手心,抓按着她的肩头便涂了上去,他的手稳重,力气大,莞尔挣脱不开。
手心的药沫沾了水立马化成了浆糊,滑滑的粘在简玉珩的手心儿,他的手游走在她的肩头上,药是好药,涂上去凉凉的很清爽,但莞尔依旧是不领情的,简玉珩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趁着她没法儿还击的时候欺辱她!
“简玉珩你,你混蛋!”莞尔头紧紧低着,牙缝里挤了这么一句出来,见她气了,他心里头飘飘的,脸上却只是憋着笑,回她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不懂吗?”
去他个头的鱼肉,莞尔咬紧牙,背对着简玉珩缩在水中,肩头不住地颤,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这账,将来她要掰着他的狗爪子,一条一条和他算清楚!
“夫人还有哪里伤着了。”简玉珩涂完了肩膀,脸上也恢复了常色,其实他也根本看不到什么,屋子雾大,况且女子沐浴,免不了水里要铺些花瓣,水里的小人儿长发披散着,只露了一双雪白的肩头而已,他就是想看,也看不走。
“没有了!”莞尔快速地答他,小丫头向来果断利落,为人处世不似寻常家小姐的拖泥带水,简玉珩的心中不由腾起几分骄傲,这是他将要娶进门的夫人,说不准将来要跟着他做大事儿,有点脾气才是好的。
就在莞尔以为他要收手的时候,他却好死不死地把手往水里探,想看看她别处还有没有伤,简玉珩是出于好心的,可莞尔并不这样想,莞尔彻底被他惹恼了,胳膊从水中伸出来,一把夺过了简玉珩手里的玉瓶儿。
她的身子半转过来,手臂端着,身子依旧猫在水里,眼睛却是喷火似得瞪简玉珩,一双黑墨般的眸子就快要瞪的漾出来。
若是眼神也能算作一把利器,简玉珩怕是早已被莞尔凌迟在当场了。
简玉珩手里没了药,只得作罢,不过只是想调笑一下她,因为他发现自己只要是看到她发火的样子,心里头就会舒坦,他扯着嘴角笑,把外面候着的霜凡丫头叫进来,揉着鼻尖儿就退了出去,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面色如常地到外头和竹山继续攀谈。
“小…小姐,还要上药吗?”
莞尔冷脸点头,霜凡接过药瓶,架着胳膊给莞尔涂药,生怕劲儿使大了弄坏了人家娇贵的身子。
又是一番大折腾,莞尔就是有九条命也去了八条半,蔫不丢儿的坐在铜镜前,让霜凡丫头给她梳理头发。
“小姐您平时都画怎样的妆容?”
霜凡面前摆着一堆子瓶瓶罐罐,胭脂水粉应有尽有,简家训练内室的丫头十分地严格,纵使是霜凡这样的服侍少爷的,也得会一手描妆的本事。
而纵使霜凡在妆容这方面颇有造诣,此时也不敢轻易动手,这是少爷抱回来的人儿,自己给怠慢了,免不了要被少爷骂,小少爷脾气怪,说赏往天顶上赏,说罚也是往死里罚的,霜凡把盒子码在一起,怯怯地询问了这一句,“房里的丫头可有提过您的惯用妆容?”
莞尔也不清楚,值夜的丫头,从没学过这个,况且后来也都是念夏管着,自己倒是一个型也没记住。
“怎么好看怎么画就是了,哪那么多讲究。”简玉珩不知什么时候踱步进来了,看着桌前磨磨唧唧的两个人,他心里头有点急,一会儿去见了老夫人还有急事儿要处理。
霜凡道了声是,不再理莞尔怎么说,拿着棉支儿就开始给莞尔搽粉,简玉珩双手环胸,背倚在门辕子上,时不时地望这边儿晒上两眼。
小丫头安静起来算是有个姑娘样儿了,简玉珩兴致勃勃地凑过来,看着霜凡往莞尔眉毛上勾黑线,啧了声道:“这样不好看,换个淡点儿的。”
“是。”霜凡讲棉支儿沾了水就要擦上的妆,莞尔这儿不愿意了,推了推霜凡的胳膊道:“既然都化上了,就这样吧,赶快涂完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