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父嘿嘿地笑,不说话了。
正巧房门有动静,郭宰开门了。
他的头发近一个多月没有打理,又长又乱糟糟,挡住了眼睛,身上与郭父一样套背心与大裤叉,只是同样的衣着,郭父出来的是市井阿伯的味道,他出来的是散漫颓废的痞气,有几分旧时古惑仔的体感。
郭父见他脸色极差,皱眉问:“昨晚做贼?睡到现在还死气沉沉样。”
郭宰没出声,郭父也不过嘴碎而已,随便吩咐几句就回厨房忙了。
郭宰木着脸去洗漱,吃饭期间一如既往的安静,三人饭桌上话最多的依然是郭父。
他边吃饭边说:“李嘉仟出院后你多陪她两天再走,反正放暑假你大把时间。千万不要像上次那样一个转身就回乡下,一声招呼都不打,无来规矩,落人话柄……今早她有无找你?”
郭宰极轻微地摇摇头。
郭父说:“会不会找过但你未睡醒所以不知道?有无查过手机啊?”
郭宰又微微摇头。
郭父说:“摇什么头?无查过还是查过无联系?”
郭宰还是幅度极小地摇头。
郭父:“十问九不答,哑的?!”
郭宰这回连头都不摇了。
郭父被儿子的消极模样惹气了,命令:“既然她不找你,那你下午跟我去看铺!”
吃过午饭,郭父等兰姐午睡后拎着儿子去喜帖铺。
路上遇见熟人,对方对他身边的儿子夸赞了一番。
“你儿子吗?很高大很靓仔喔,似足你后生时。”
郭父呵呵笑,不肯定也不否定,反问人家吃过饭了没。
待熟人走远了,他回头骂儿子:“衰仔!整日头低低有钱捡?人家赞你你不会回两句多谢?知道刚才那个是谁吗!衰仔!”
郭宰毫无反应。
喜兰印刷在嘉华酒楼车库开铺,门一开,酒店采购部就打电话来催交货。
郭父态度极好地答应,挂线后唤儿子帮忙上机印刷。
郭宰自开家具厂后就没有来过喜帖铺帮忙,加上神不守舍,出现了几次操作失误,废了几叠印刷纸。
郭父瞪眉突眼地骂他,骂了几次不见效果,他唯有吓唬:“你浪费我的纸就算了,你千万不要懵懵蔽蔽地把手塞进机器搞出人命!”
郭宰表情麻木地看看父亲,看得郭父心里一个咯噔,连忙双手将儿子推到角落坐下,又恼又无奈说:“得了得了,我怕你了,这粗重功夫不劳驾你大人了,坐吧坐吧,我供着你。”
郭宰就当真坐着,不动了。
印刷机器启动,运作的声音并不大,有着节奏与效率,一张张成品请帖印好出炉。
郭父将新帖子一叠叠放到郭宰旁边的台面上。
红当当的请帖相当惹眼,刚出炉的油墨味也带点甘香,郭宰看了眼,不自觉地伸手拿了一张翻来看。
请帖大红烫金,帖面仍有余温,正楷繁体金字一个个端正清楚,帖上写着谁与谁于某月某日嘉华酒楼举办婚礼,而一对新人姓郭姓程,帖尾落注为“郭程联姻”。
郭宰眼神晃了晃,再次将请帖内容看了一遍后,连日来死死憋着憋着的情绪一下子上来了。
他突然哀嚎了一声。
像是什么崩溃的巨响,又沉又紧,令人听了心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