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朗回头看他:“好。”
披着月色的身影,流转着月色的眼睛,那个抬眸一笑的画面,以及“一起慢慢变老”和“五十年后老地方见”的声音,它们或许会永远烙刻在青年的脑子里。
五十年后,商宇贤就快九十岁了。
他会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老头,等到那时候,青年也不是这样神采飞扬的帅气小生了,一定苍老得在嘲笑对方“腿脚不灵便”时,自己也挤出满脸沉甸甸的皱纹。
时间像氧化剂,所有妖冶的画面,都将慢慢泛黄,即便如此,直到最后奄奄一息,也会为对方着迷。
两个人都是一旦着了迷、中了邪、着了魔、上了瘾,就会义无反顾、锲而不舍的人。
参朗再回来,后面跟一位推了餐车的列车员。
食物摆上桌后列车员离开,两人面对面吃饭,他坚持着为商宇贤倒了一杯猕猴桃汁,说是“补充维c”防止感冒,硬逼着他喝下去。
高包门敞开着,有个小孩在闹觉,吵着不肯睡,举着氢气球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地跑。粉色的和红色的气球。总有那么一两次像是故意脱手,恰恰飘在他们的门口。
小孩就淘气跑来,经过这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一眼过来,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跑走。
过了一会又跑回来,眼睛发着好奇的光,往参参和商商的脸上看,
这次,熊孩子逗留好一会儿,扒着房门偷瞄他们。
商宇贤用纸巾擦青年的唇角时,不经意抬眼看过去,小孩笑嘻嘻地侧过身“哈……哈……”笑着跑开了。
参朗奇怪地看着门口,拿起一只熟的很漂亮的苹果:“小朋友是不是饿了?”
“不是。”商宇贤淡定地往嘴里送牛r_ou_,“他在想,应该叫你叔叔,还是……”
“当然是哥哥,”参朗打断他,“我永远都是大哥哥。”
“可能小孩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商宇贤露出宠溺的笑,“不过,当他看见你的男朋友之后,可能就觉得很困惑,没见他一直盯着我看?”
参朗脸发烫:“大叔,那小子分明在狠盯你盘子里的r_ou_。”
“是这样么?”商宇贤严肃地紧绷着下巴,“虽然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他站起身,“我们该睡了,我去关门。”
“别……先别关,他还会回来的,”参朗急忙说,“把小孩关在外面,他会认为自己被讨厌了,而产生逆反心理和……心理y-in影……会影响他的一生……”
“听起来是很严重。”商宇贤挑了挑眉,沉思了一下,“也是,如果我们关了门,恐怕他会……更困惑。”
参朗:“……”
大叔不是一般的让人想死。
参朗往门口走,看向黑漆漆的过道:“反正不许关门,我去个卫生间,等会我和小孩说说……”
话音未尽,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
“我们能等到五十年以后么?”
参朗回过身看向他。
商宇贤凝视过来,“其实有时候,我也特别困惑。”
参朗微微一怔,轻笑出声:“特别困惑?那就去社区申请一份‘特困证明’好了。”
这么说笑着,转眼看向对面黑漆漆的车窗外。
我也想一个不小心就和你白头偕老。
参朗去了卫生间再回来,高包的壁灯黯了,泛发着暖黄的光,餐具之类已经撤走。
那个“很困惑”的小男孩正趴在商宇贤的旁边,穿着一身红彤彤的福娃服装活像个消防栓,正给大叔炫耀他最新收集的游戏卡牌。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见参朗回来,小孩眼中露出羞涩,跳到地上说:“小婶婶,你回来了喔,那我出去啦?”
参朗:“???????????”
……
婶婶??!!
c,ao。
参朗呆在门口,小孩经过他,回头冲商宇贤挤眉弄眼一番,装模作样地迈出去,端端正正地鞠了个躬,“哗啦”一声拉上了门。
参朗浑身都僵硬了,一点点结了冰,随着房门关上,“哗啦”一声冰裂:“婶婶什么鬼……”
商宇贤淡定地瞟他一眼,斜倚在床上:“小孩的直觉。”
参朗走过去:“胡扯,朕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可动摇!”
商宇贤笑着应:“是,主上大人。”
高包灯光幽暗,已经十一点。
不知过了哪一站,火车停了又走,参朗和他聊了一会儿,嘀咕着“不早了,你赶紧先睡一会,晚安,到了我叫醒你,”手忙脚乱地坐在单人沙发,用羽绒服盖住了自己。
“参朗。”
衣服蒙上头的时候,床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到我这里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倾洒在车厢的天花板上,两只氢气球被小孩遗落在这儿,顶在天棚上被火车飘忽忽地摇晃着。
离他不远的那簇人影,往旁边挪了挪,黑暗之中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过来,到我身边来。”
他对他说。
“来我怀里睡。”
扣紧铁轨的金属轮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嗯。”
火车穿过群山隧道时,发出震耳的闷响。
窄窄的软卧上,他侧身抱着他,搂着腰勾着腿。
“大叔,你到底对熊孩子说什么了,他怎么突然不闹了,不会是‘想睡了’撵他走……之类的吧。”
“说是躲猫猫,让他藏好。”
“什,什么,他现在还藏着呢?”
“谁知道呢。”
“……”
“那么,是你让他叫我小婶婶的?”
“我没有。”
“得了吧,这么大的孩子,能分清男女,像我这么j-i,ng壮的英俊男人……”
“我只说我是你的丈夫。”
“……”
回到扬城,出了火车站,冻得牙齿打颤。
南方的气温比家那边高得多,但夜里也不暖和,青年穿上他的商务风衣,脱掉自己的厚羽绒服裹住商宇贤,生怕他刚睡醒吹凉风会感冒。
两个男人面对面挨着,站在火车站广场前,参朗紧搂着他帮他挡风,像两个守夜的稻草人被大风呼呼地吹。
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城市,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性别,还有年纪和身份的差距。
尽管司机先生反复强调五星大饭店有点贵,商宇贤还是站在酒店门外踌躇半晌,把青年的领子竖起来掖掖紧:“我们住在这里,行么?”
青年腹诽:五星酒店不行,你还想住哪?
三十英亩园林绿地的庭院,依傍着碧波荡漾的小湖,如果不是冬天一定很美。
商宇贤挑剔地环顾着大堂古色古香的装潢,先后用“因为近水区域所以外面很冷”、“又是凌晨三点”、“如果你住不习惯的话,我们天亮再换地方”这样一系列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终于笃定了“我去checkin”的念头。
大叔问青年坐在沙发上等他行么,青年点点头,“真的?”青年又点头。商宇贤欣慰了不少,三五秒后又担忧地确定一句:“你真的觉得,住在这里还可以么?”
参朗坐在宽大温暖的沙发里,笑着说:“这里很好,真的,很好。”
前台小姐姐露出“人家这里是本市排名第一的大饭店”那种委屈的笑容:“……请问那位……小先生的身份证……是不是也方便……”
商宇贤:“不方便。”
前台小姐姐:“……先生……”
商宇贤:“需要结婚证么?”
她抖了抖唇,“先生,我们也在按规矩……和流程……”
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是来投宿的,不是来投案的。”
“我的在这里。”
大叔犯了执拗症,参朗尴尬地走过去,掏钱包拿出身份证递给她,扳住商宇贤的手腕,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那个……哦对了,明天第一站去哪里玩?”
“你决定。”他淡淡地应了声。
参朗不是一般的心神忐忑,敲键盘的小姐姐肯定在研究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不然怎会这么久,她会不会正在考虑什么?比如,这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酒店安排什么风格的房间给两位男同志?
这个时间酒店没有客人出入,大吊灯都熄了,只有壁灯星点光线,商宇贤任前台小姐姐打量,安之若素地看着黑暗处。
商宇贤在害羞?
“你在看画?”参朗指向幽暗的角落,“你是在看那副山水画吗?”
“嗯,是。”于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之前他没发现的)(根本看不清楚的)那副墙壁水墨画。
酒店大堂只有老式座钟爬动和敲键盘的声音,咯嗒——咯嗒咯嗒——
前台小姐姐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在参参和商商的身上快速折返。
参朗干笑了一下:“那个……诶?”
忽然,商宇贤的一只手落在参朗的手臂上。
参朗触电般地绷紧身子,半句话咽了下去。
过一会儿,那只手又搭在青年的肩上,想了想,又游移到他的背脊,忽然手抖了一下……在参朗感到发根都立起来时,抚过腰间,一下箍紧了。
被轻搂进怀里。
前台小姐姐再抬起头时,看着一左一右黏在一起的他们俩,一下就露出了姨母的目光,妥妥地定下了蜜月湖景房:“早餐在二楼,是早晨七点钟,到九点。”
参朗不自然地笑了笑,“哦,谢谢。”
前台小姐姐:“地下酒吧到夜里十一点,六楼是桑拿房,中午十二点退房……另外,标准间?”
参朗:“……嗯?”
前台小姐姐露出笑容:“是标准间?还是大床房?”
“想写一篇关于客房登记的学术研讨论文么?”商宇贤抬眼看她,依然没什么表情,“如果您能在贵店的蜜月房找到标准间的话,我很乐意。”
前台小姐姐:“……”
参朗侧头,桃花眼儿瞬间睁大,他吃惊地看着商宇贤的脸。
他的脸红透了!
商宇贤没表情:“我们不需要叫醒服务,不需要客房服务、早餐券、提醒电话,我们都不需要,不要打扰我们就行。”
“好,好的。”她把房卡和身份证递还给他,十分不愿意又不得不走程序地、执拗地、嘀咕一声根本听不清楚的:“那个……先生……如果需要……可以加床……”
商宇贤:“……”
终于忍无可忍地,他沉默着闭起了眼睛。
进了电梯,商宇贤才将撑得鼓鼓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陡然就觉得……
青年终于忍不住,顶进男人的怀里,笑得泪眼婆娑。
参朗:“老宝贝儿,你难为情的样子真是妖娆。”
商宇贤:“……”
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听说这是视野最正的湖景房,每一扇窗都可以看见美景,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影,分喝同一灌啤酒,一起进到浴室里。
商宇贤仰在按摩浴缸里,小声:“你忙了一天,j-i,ng神头还这么足,困么?”
参朗刚洗了头发,进到浴缸里,眯着兴味浓浓的桃花眼儿,把玩着他的手,看着他打瞌睡的模样,忍不住俯身下去啃他的嘴,“心疼我了?”
他也不躲,任他乱亲。
参朗含糊不清地说:“坐了一整夜,腰快断了,你也不帮我揉揉。”
商宇贤:“……谁和你做了一整夜,腰快断了?”
参朗:“坐火车累的啊。”
商宇贤:“说话要严谨一点。”
男人别过视线,抬手揉捏青年的肩膀。青年的身子回暖,肩上的手指太温柔,整颗心在温暖中柔软。
天心月圆,华枝春满。
“抱你出去。”
“不。”
“只抱一次。”
男人黑着脸。
青年信誓旦旦。
“我保证,以后不抱,真的只抱一次。”
“……”
商宇贤一米八的身高,身材匀称,照理说并不是能让人产生“抱起来”这种想法的小鸟依人类型,实在不理解青年这种古怪的念头到底从哪来。
浴室的水雾里,参朗朦胧着眸子注视他,看着他光着的脚,“真的想,”紧接着,不等对方同意,青年手臂一个使力,将商宇贤横身抱起,撞开浴室门,把他放在帝王床上。
空调温度22c,夜灯朦朦胧胧,参朗掀起被子盖住他。
刚俯身想对他说什么,商宇贤抓紧被子,红着眼睛瞪着他。
青年忽然轻笑出了声,慢慢贴近他的脸,吻住他泛红的眼角,“老婆,蜜月快乐。”
商宇贤:“…………”
参朗盯着他的怒火:“你也叫我一声听听,老公老婆,都行。”
商宇贤眯了眯眼:“别乱喊,我们还没确定关系。”
参朗愣了愣,眉头一皱:“不是确定了么?”
商宇贤垂着眼:“你们年轻人不是总说什么‘恋人未满’么,我们顶多算是……爱人未满,或是夫妻未满。”
“未满?”青年噙着一抹坏笑,把男人搂进怀里,咬他的唇角,“今天就算了,我早晚,会把你灌得满满的。”
商宇贤:“…………”
参朗注视着他,指尖轻扫他额前的发丝,唇贴上他的额头,“怎么不说话了?”
商宇贤闭上眼睛,像是十分困乏:“没什么,只是发发呆而已。”
参朗:“下次一定要记得叫上我。”
第24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