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商母商量完了拜访时间,以及作战计划,于是周五夜里,两个男人难得地消停,谁也没往谁身上爬,搂着腰,勾着腿,老老实实相拥而眠。
早晨起来,下楼的时候,看见参老爷子一脸严肃地坐在餐桌前,商宇贤走过去,纳闷地问:“外公,参朗呢?”
“在糖糖的屋里,给孩子布置今天的作业。”参老爷子板着脸。
商宇贤端详着外公的脸色,参朗见商家父母的事并没有告诉老爷子,他不会是听说了什么,正在为参朗担忧吧?
还没等商宇贤过问,老头子首先忍不住了,开门见山地问:“小宇啊,你说,外公对你怎么样?”
商宇贤颔首:“您把我当成亲外孙。”
参老爷子瘪了瘪嘴:“你说,前阵子你熬夜,晚上喝咖啡,小朗生气了,把咖啡豆都藏起来了,那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
商宇贤愣了愣。
老人对自己挑理了?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已是中年的男人即便在外身为霸总,哪怕不是寻常的夫妻,他在家里也是“为人夫”的男人,像那些已婚男女一样。
商宇贤略微着慌,连忙应:“外公,您夜里去了超市,给我买一盒速溶咖啡回来,来书房找我,说让我偷偷泡着喝。”
参老爷子点头:“对,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谱,小朗是关心则乱,你不会像他想的那样乱来。”
商宇贤将餐具放下,“谢谢您。”他这么说,但是还不太清楚,参老爷子一大早在卖什么关子。
参老爷子:“还有一次,你熬夜开会,犯了头疼病,喝了红酒,小朗又生气了,把你的红酒柜子锁起来了,钥匙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我是怎么对你的?”
商宇贤揉了揉额头,有点无语地说:“您白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撬开了锁,当时我太震惊了。。”
参老爷子一脸自豪:“我可是当过片警的。”
商宇贤想起,有一天晚上下班,老头趁参朗煮饭,神秘兮兮地跑到自己面前邀功,说他撬开了酒柜的锁,而且把所有开过瓶的红酒,每样都倒出来了一点点。
嗯,每瓶都倒出来一点点,量下降的十分均衡,根本看不出哪瓶少了——他居然还晓得不在一只羊身上薅羊毛的道理——藏了十多个酒杯,献宝似的偷偷交给了商宇贤,从此成为了孙媳妇的最大供酒商。
老爷子心疼孙媳妇,相当地惯着他,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儿参朗都不知道,青年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地在家里扮演着“严厉丈夫”的角色,看顾着商宇贤的身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肯定要气炸了。
参老爷子有点打蔫,慢吞吞地开口了:“小宇啊,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吧,但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啊?”
红酒和咖啡被没收,参老爷子都偷偷地给他补上,这种娇惯已经是没底线的了。
商宇贤不安地坐直,小小声:“您是说,参朗把您的白酒和香烟,藏起来的事?”
老头要哭不哭地“嗯”一声:“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原来如此,同病相怜的两人一瞬间对上了信号,如今轮到老爷子被参朗断了粮,他当然要好烟好酒伺候上。
商宇贤舒了口气,面对着这个老小孩,忍不住笑了:“当然,当然要报答,外公,我给您弄了不少烟酒,昨天已经送到了您的卧室里了。”
老头面瘫着脸:“你是报答了,但是,你为什么不偷偷的报答?”
商宇贤:“???”
老头儿:“!!!”
参朗下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外公和大宝贝两个人,像交换地下暗号似的,在默默地交流着眼神。
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哀怨,还稍带了点惺惺相惜。
今天一大早起来,参朗就把外公的卧室洗劫了一遍,于是就有了以上外公和孙媳妇的对话。
今天两人要去台町见父母,不带小团子,因为怕气氛一旦不好,小孩会害怕。糖糖在家里陪祖祖,中午张妈妈会来煮饭,一老一小在家有个伴,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慕尚后备箱里准备了一车的见面礼,有趣的是,其中有一半都是商母让司机从台町悄悄运过来的,今天又要光明正大地运回去,“家里那么多礼品,买那些东西破费什么,吃都吃不完浪费了。”商母这么说。
和上次见丈母娘中途还要买个夫夫用品不同,这次参朗相当正式并严肃,打扮得也较为隆重,西服小马甲三件套外加深色领带,发丝用啫喱随意地往上一拢,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看上去像个英俊的绅士,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商宇贤开车的时候,习惯性地垂下右手,握住了参朗的与他十指紧扣。话说回来,父母对两人交往的态度,他只是做个参考,能得到家人的祝福是幸运,得不到也无所谓。可如今,商宇贤的恐慌感来得莫名其妙,他不怕别的,只怕自己让青年受了委屈,伤了参朗的心,他也会觉得难受。
“好好开车,遵守交通规则,”参朗笑着捏了捏他的掌心,“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商宇贤目视前方:“什么?”
之前一想到要去见爱人的父亲,青年心里怎么也压抑不住紧张,但经过昨天的不期而遇之后,参朗居然沉着平静了下来。
人一静下心,心里有了底,整个气质都显得从容,参朗淡淡地说:“这是我和岳父之间的事,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不要顶撞父亲,交给我一个人解决。”
商宇贤依然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掩不住忧虑,“老人家有点任性,你知道,人在上位惯了,独断独行,说话办事有时难免伤人。”
“没关系,无论如何,你和妈妈在一边都不要c-h-a嘴,我会摆平的。”
“参朗,我爸他……”
“丑媳妇总是得见公婆的,你别慌。”
这会儿还开玩笑,商宇贤半晌后小声:“我爸为人有点古怪,倔强,性格不太好。”
参朗愣了愣,笑着望向车来车往的窗外:“净乱说话,爸爸是个好老头,很了不起。”
“只见过一次面,就说他人好,了不起?”商宇贤忍俊不禁,“你夸人的本事见长。”
参朗侧头看他,桃花眼儿中满是温柔:“因为,他能和坏脾气的妈妈相伴一生,并且生下了优秀的你。”
商宇贤仍然注视着前方,握住方向盘的指尖在发抖。
他的耳尖渐渐地泛了红。
青年在二十六岁这一年,明白了什么是爱屋及乌,而且怎么也爱不够。
台町家别墅里的两位老人也比较紧张。
商妈妈是什么人物呀,五十年豪门媳妇生涯,规整一个臭老头还不容易?
早在夫夫俩进门之前,她就扮演起了懵懂老母亲的角色,一心朴实地为孩子张罗吃食,提也不提什么“男朋友”的事,只当自己啥也不知道。
余光里带着笑,看自家老伴儿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商妈妈严肃地批评他:“小宇说要带对象来家里,你里外屋折腾什么,老没有老样,一点也不稳重。”
商老爷子浑身僵直:“对象?啊,八字还没一撇呢,兴许只是……普通朋友。”
商妈妈板着脸:“儿子处了对象是好事,你怎么净说丧气话,你想让我儿子一辈子打光棍怎么着,将来我们没了,糖糖嫁了人,儿子一个人怎么过?”
商老爷子:“……是,你说的对。”
就怕到时候你接受不了,儿子和一个男人一起过。
快到中午的时候,慕尚停在台町别墅的前院。
直到两人进了屋。
商母迎了去,背朝着客厅的方向,只给两个孩子使眼色,用诧异且惊喜的语气,笑道:“参朗!我在微这次你又要去拍戏啦?在南边吃住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呀!”
商老爷子:“?????”
参朗:“伯母,您好。”
既不显得生疏,也不像平时那么亲近,把商宇贤的那种矜持温和模仿了个十成十。
因为知道儿子会带参朗来见自己,商老爷子心里早就有了盘算,不过他没想到,老伴儿一点惊讶的反应也没有,完全是大粉儿见了偶像的态度。
妈哒,今天不是偶像见面日,是让你见儿媳妇的啊,我的老婆大人。
商老爷子只觉得自己快要头秃。
老两口看着堆在客厅里的礼品,面面相觑了一会。
商老爷子见青年走近了自己,想起前几天在公司大澡堂子见面的事,有点尴尬地拿起茶杯,想要遮住自己的脸。
显然青年明明认出了自己,却不说破,长腿长身一身西服革履,帅气得直晃眼。
参朗笑眯眯地站在老头面前,“伯父,您好。”
商老爷子赶紧放下茶杯,“呃,你好,你好,”慌张地看向走向厨房的老伴儿,“请坐,那个……”见参朗坐下,他快速地往他旁边挪了挪,小声说,“有什么话出去说。”
参朗眨了眨眼,强忍住笑意:“是。”
“啊!那个,你平时工作不忙闲暇时喜欢玩什么?”
玩你儿子我会告诉你吗?
参朗笑了笑:“工作一直很忙。”
“会钓鱼吗?”商老爷子把话题直往道儿上带,“我是钓鱼俱乐部的,是一把好手,钓过冠军鱼!”
参朗极配合:“是么,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亲眼见到伯父一展身手就好了。”
“马上,马上就能看见!啊,我带小参去看看我的荷塘,你们先聊着。”商老爷子忙起身,给青年使了个眼色,小声咕哝着:“最近张妈妈一到中午就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煮饭阿姨的手艺会不会不太好?小宇,你去厨房看看,陪你妈说说话。”
商宇贤有点担忧,不知道爸要和参朗说什么,“等一下,吃完饭再……”
商老爷子等不及了,身为商家大家长,他必须要及时避免一次家庭纷争。儿子是个倔强的,直来直去,如果一会儿在饭桌上和母亲发生了矛盾冲突,一定不会说句软话哄她高兴,交男朋友的事也不会让步,所以商老爷子打算,先和参朗商量一下战斗策略,毕竟这孩子的性格比自家儿子好太多了。
商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拉住参朗的手:“走,小参,我带你去钓鱼,荷塘是自家的,我亲自捯饬的。”
参朗:“好。”
商母从厨房探出头:“早点回来。”
商宇贤:“我也去。”
商老爷子:“不!别来,我和小参……私下里比个赛,对,钓鱼,切磋。”
商宇贤:“……哦……”
商母:“……嗯……”
生怕商母想起小宇说“要带对象来”的事,商老爷子趿拉着拖鞋,拉着参朗就往房门外走。
一家人默默地看着商老爷子在那演。
一个人演得热火朝天。
荷塘在别墅后院不远的假山边,里面养了不少鱼,旁边的花坛也种了不少绿植。刚去恒商工作的时候,人事部的地板就是玻璃铺的,脚底下的那只金龙价比黄金,就是因为老董事长是花鸟鱼虫爱好者。
老孙是荷塘的管理员,在商家多年,专门帮老爷子照顾这些鱼。
参朗和老爷子坐在荷塘边,一人一根鱼竿,开始像模像样地钓鱼。
年轻人的生活节奏那么快,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哪有时间学钓鱼,参朗对此一无所知,举着鱼竿束手无策,连鱼饵也是老爷子帮忙串上的。
青年和老头甩了竿,投掷了鱼线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了。
荷塘岸上,两人肩并肩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浮漂,谁也不说一句话,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有那么一瞬间画面像是定格了,场面不是一般的诡异。
过了一会,参朗的浮漂动了,商老爷子一脸兴奋:“来了,来了,等一下,我教你,行了,可以了,快拉。”
商老爷子手把手,和参朗一起往上提鱼竿,钓上了一条锦鲤,放进了参朗的水桶里。
“这个不能吃,好兆头的,继续钓吧,”商老爷子坐回原位,继续盯着自己的浮漂,小声咕哝,“小宇喜欢喝鲫鱼汤。”
参朗侧头看了他一会:“多谢。”
商老爷子轻嗤一声:“想什么呢,钓鱼就是大熟练的活儿,要说你们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踏踏实实。”
又双过了一会。
参朗的鱼线又动了。
商老爷子没理他,余光中,见他按照自己教他的方法,把一条鲫鱼钓了上来,心里暗道这孩子学东西还挺快的。
这两次鱼饵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蚯蚓串得相当规范。
又双叒过了一会。
钓上来一条鲫鱼。
又双叒叕,鲫鱼……
鲫鱼……
妈哒,再这么下去,老子荷塘里的鲫鱼就快被这小子钓光了,小宇能吃多少啊,给不给鱼留条活路了?
哪有这样的事?啊?你是陪老人来钓鱼的,老子还没开张,你就钓了上来这么多?
这场无声的战争,输了……
虽然舍不得养了大半年的荷塘大鲫,但商老爷子还不至于那么抠门,只是,身为钓鱼俱乐部的元老级人物,他怎么能服一个萌新选手呢?不过,要是有参朗的一半运气和技术,今年的俱乐部冠军也非自己莫属啊!
商老爷子目视前方水面:“你以前钓过?”
桃花眼含笑:“没有。”
商老爷子:“什么绝招?”
参朗:“没有。”
商老爷子:“技巧?”
参朗:“没有。”
商老爷子:“窍门?”
参朗:“没有。”
商老爷子:“你父亲的事,我帮你解决。”
参朗略有动容:“真的?您能让我爸同意我和小宇的事?”
商老爷子目露不屑:“老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敢不同意?”
参朗一听这话,立马把手里的鱼竿一扔,侧过身,对商老爷子笑了:“首先,您要先搞清楚,您钓的是什么鱼,这条鱼在干什么,它是怎么想的。”
商老爷子:“??????”
参朗拿起鱼竿,指了指浮漂的方向:“第二,你要知道这条鱼的喜好,它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正所谓‘投其所好’,您看那边的鲫鱼,它们喜欢吃高蛋白,所以我选择了蚯蚓和谷物。”
商老爷子:“……”
参朗:“第三,对症下药,百折不挠,死缠烂打,若即若离。”
商老爷子:“!!!!!!”
参朗:“第四,耐心大过一切,敌不动,我不动;敌再不动,我引蛇出洞;敌动了,我无穷动。嗯,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定能钓上它。”
商老爷子面瘫着脸:“……”
荷塘边安静了一会。
“没了?”
“没了。”
商老爷子“霍”地站起身,哆嗦着手指头,指着参朗的鼻子:“好小子,当初钓我儿子的时候,你就是用这些招,是吧?”
参朗也站起身:“伯父,您误会了……”
就在这时候。
“——干什么呐?吃饭啦!”
商妈妈和商宇贤母子二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院门出来,刚走到假山附近,看见老头子和青年对峙的画面,两人都有点惊讶,以为两人打了起来。
商老爷子年轻时是蛮横匪气的,商母生怕参朗吃亏,所以她厉声惊呼了一声。
那一尖嗓子,老头和青年同时吓了一跳。
商宇贤也慌了:“参朗,过来!到我这来。”
如果只是老婆开口说话,商老爷子也不至于紧张,听见儿子说话了,才意识到眼前自己指着的是“儿媳妇”……
嗯……老不修……
第6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