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吃完了?”
“嗯,这小米粥还算香甜。”令仪放下碗,让其他人撤了膳食退下,这才道:“说吧,你又怎么了?”
胤礽有些惊奇,道:“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令仪嘲笑道:“你一有个心事就恨不得写在脸上,不说是我,就是随意一个宫人都能看出太子心中有事呢。”
胤礽老成地叹了一口气,逗得令仪更加好笑,已经低声笑了起来,他委屈道:“我替姐姐着急,姐姐反而来取笑我……”
令仪用帕子沾沾嘴,道:“着急?着什么急?”
“姐姐和那个张廷玉说话的时候,我听到噶尔臧说,阿玛要把姐姐嫁给表哥……不对,嫁给纳木达克。”
令仪见胤礽脸上流露出警惕的神色,对纳木达克也不再是之前“表哥”的亲热称呼,不免有些好笑,道:“所以呢?”
胤礽不假思索地开口道:“这里虽然环境好,可是一点也不比京中便利,更何况纳木达克说巴林部地处漠北,姐姐想吃些软和的粮食还要自京中运来,我们来尚且诸多辛苦,这粮食往来,一路上不知道要耗费许多力气……而且姐姐身体又不好,这里既没有如太医院那样精良的医者,也没有南怀仁那样有奇药的洋人,即使再怎么风景优美,也不是姐姐养身体的好地方。”
令仪见他思虑还算周全,不由赞许道:“说得不错,还有吗?”
胤礽被自家姐姐漫不经心的态度噎了个正着,闷闷不乐地开口道:“我为姐姐想了这么多,怎么姐姐自己反而一点都不在意……”他越说越气,双手环胸,抱怨道:“还嬉皮笑脸的,一点也不知道听取我的想法。”
令仪扑哧一笑,道:“我是见你难得有这样多的见解,所以才一直想着等我们的太子说完,没想到你却先埋怨起我了。”
“我才没有埋怨姐姐呢……”胤礽嘟囔几句,又问道:“姐姐呢?姐姐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令仪微微挑眉,道:“阿玛做出的决定,还有能够更改的吗?”
胤礽听她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愣,随后又辩驳道:“可是阿玛最喜欢姐姐了!”
令仪反问道:“那又如何?于一国大事之前,一个公主算得了什么?”她见胤礽怔怔地不说话,接着道:“一个公主便能换取蒙古部落齐心协力,何乐不为呢?毕竟北面还有沙俄,更是我们皇室发源之地,蒙古诸部的意义自然非比寻常,以公主来换取满蒙合心,实在是一桩好买卖。”
“这……这不公平。”
令仪淡淡道:“有付出就有回报,有什么不公平的?”
胤礽还是不服气,闷声道:“难道只因为姐姐是女孩子,就必须遭受这样的对待吗?”
令仪见他既有气愤,又有伤心,安慰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的世道就是这样,人人都说公主只因投胎好便可以白白受天下奉养,公主自然也要回报天下养育之恩……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就有人能改变这个世道呢?”她见胤礽依旧十分悲愤,接着道:“既然你说了对姐姐的担忧,那姐姐也说说自己打算的事情吧。”
胤礽点点头。
“你所说的粮食之困,说来也算是容易,额娘的铺子有与皇商相争的实力,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想办法让他们自我国与俄国人做生意?只要商路打通,粮食等物品的运输实在不是什么难事。至于太医,难道阿玛还会吝啬拨给我几个好的医者吗?”令仪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道:“我若嫁到巴林部,就是将来的镇国公夫人,更是你和蒙古诸部的联系,我一定为你挣得他们的支持,加上京中还有额娘的娘家以及张师父,你这个太子的位置定然安稳。”
胤礽有些疑惑不解,道:“张师父?张师父只是日讲官罢了。”
“可他的儿子不一样。”
胤礽想到今日姐姐和张廷玉相谈甚欢的样子,鬼使神差地开口问道:“姐姐是说张廷玉?”
“是,我看他素日里看的书,多是一些名臣名篇,除此之外便是你平时学的那些《大学》、《中庸》等等,且有些批注分外详细,便足以知道他心思缜密,必然不会如他的父亲那样。”令仪眼中透露出摄人心魄的光彩,道:“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提前亲近笼络?这样才是掌握他的上上之道。”
胤礽被令仪的目光吓了一跳,此时此刻却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胤禔当初会在直面姐姐的时候异常恐惧了。
姐姐的目光中总有着一种令人害怕而又亢奋的东西,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和欲/望,如同迷药一般让人目眩。
可是他却没有丝毫的恐惧,或许就是因为姐姐对他从未有丝毫的隐瞒,更不将他当作小孩子一样看待……又或许是因为姐姐时时做出的诺言。
令仪看他发呆,猜测他是突然之间接受了太多,所以才走神了,便伸手摸摸他光秃秃的小脑门,道:“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阿玛不是还要教你骑射吗?可别让阿玛失望了。”
胤礽却并不接话,只是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那姐姐呢?姐姐喜欢表哥吗?”
令仪笑了,道:“这不重要,表哥人很好,对我也很好,这就够了。不是所有感情都能……”她似乎想不出十分好的例子,只好转口道:“不是一定要相互喜欢才能拥有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