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一时刻,慎楼似乎清晰地注意到,对面看似临危不乱的“高人”,见他相信自己的理由后,方才自以为没人看见似的,小心翼翼地舒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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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势如何了?”
邹意恭敬朝着慎楼拜礼,面上极为动容:“已无大碍,还要多谢师兄和前辈赠予的丹药。”
慎楼并不否认功劳,淡定接受谢礼。
往常多话的董宜修今天也不知怎么,反常地沉默,眼神时而看看慎楼,时而瞥向泽川,兴味非常。
泽川可不知对方心里所想,其实董宜修是昨晚起夜,听到了他哄骗慎楼的话,误以为他们二人玩起了什么有趣的角色扮演,这才收不回调侃。
他只当是董宜修还未忘记昨夜一幕,慎楼所以有的发狂和走火入魔,皆被对方尽数收入眼底。泽川不得不防,但有慎楼在场,他的话语也不免委婉了些。
“董公子可要将丹药收好,那是你师兄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找寻到的,连我都没资格拥有。”
慎楼闻言,不禁侧眸看泽川,那丹药根本于他们二人无所裨益,也不知道这老怪物到底在阴阳怪气些什么,反正听上去就不是好话,反倒像是威胁。
他昨夜不甚清醒,因而并未发现自己的秘密已然泄露给了董宜修,只当是泽川在跟对方打什么哑谜,并不太感兴趣。
“我观昨日有感。禁渊之中仿佛有此禁制,人数聚集便可召唤上古凶兽。世人言之机遇,应该就是来源于此。你们昨夜所得丹药,就是饕餮死后幻化之物,但并非上乘,仅仅修身。也许只有将所有人积聚,方才能窥见最终宝藏。”
董宜修吓了一跳:“所有人?照师兄你这么说,到时候我们将聚集禁渊中所有上古凶兽?这……”
连邹意都面露难色,似乎回忆起昨日与饕餮大战,还颇有些心惊胆战。
更何况,说出这种话之人,是个尚未突破炼气层的毛头小子,就更加显得他大言不惭。
慎楼所言并无道理,但也许这就是为何,千百年来,进入禁渊之人一直恪守规则,遵循三月后出的道理。
他们之中,定有武功上乘的冒险者提出此番猜测,但其中又有多少怯懦退缩。积聚所有人斩杀妖兽,机遇必定丰厚,但所带来的危机更是足足翻了几番。
恐怕很少有人愿意为没有保障的机遇送命,或许那些不曾流传出来的,也大多已经葬身渊底。
“你们师兄说得没错,既以窥探提前出关秘法,何不一探究竟,你们难道可以在此忍受三月不沐浴、不吃煮食的日子?”泽川的眼神轻飘飘地瞥过董宜修,暗示这小子恐怕最多待三天就撑不住。
邹意觉得倒还好,毕竟他曾多次出门历练,早有心理准备。而慎楼对此也甚少在意,若是实在忍受不了脏污,暂且用洁净书清洗一番便好。
不过……
他的眼神看向出声的泽川,对方目光坦然,看似完全没有夹杂私心。但慎楼就是觉得,这恐怕只是泽川的心头所想。
倒是跟他洁癖眼中的师尊有些相似,但泽川的身形更为纤弱一些,面容也稍显稚嫩,一双玉藕爆发力十足,且总是说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调侃,哪里跟他温柔的师尊有半点重合。
慎楼微不可见地轻摇头,认为自己猜测对方是贺听风的想法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他暗自肯定这个念头,再不将窥探的视线放在泽川身上。
因此,他也恰好错过,自己方才垂眼看去之时,泽川几乎瞬间紧绷的小臂。
早前仙君赠予的信筒仅剩下两枚,一枚随着安平之死葬身泥土,一枚存于慎楼手中。
尽管他很想将此物私藏,作为今后回忆的珍宝。但既然决策是他提出的,而信筒同样也是最快,最便捷的能联系其他人的方式,他断不可能藏私。
慎楼用指尖摩擦了下信筒外壁,眼中流连不舍,但他最终还是将其递上前,放入泽川手中。
只需被对方用灵力小小滋润一下,再度发射半空之时,便绽放出与先前截然不同的绚丽。无数的烟花在空中炸响,勾勒出一幅红橙蓝绿不断变幻的画卷。
而禁渊之下的所有人,皆被彻底笼罩在满天烟雾与颜色之下,大之于上身,小之于脚尖,都点缀了无数的星光点点。
泽川仰头看去,于是这盛世所有的烟火都坠入他的眼里。
连慎楼都被这盛景吸引,被火光夺取了一秒钟的注意。然后,他的眼底却只容得下身边人的身影。
他薄唇微动,嗓音低沉,带着自己都没发现的小心翼翼和紧张情绪,几乎轻到让人难以听清。
“……师尊?”
似已开口,却像未曾。
他哪里敢问,是他在自欺欺人。
第二十四章(倒v开始)
在他出声的瞬间,原本早已升空的信筒第二次炸裂开来,将他说出口的话掩埋得彻底。
泽川似乎偶有察觉,偏过头来,微微睁大眼询问:“你刚才说了什么?”
慎楼自嘲一笑,随即摇头,不再重复。原来他堂堂十方狱魔王,也会有如此瑟缩忌惮的一天。
泽川怎么可能是他师尊,他们两人明明没有一点相似之处。更何况,若是贺听风得知他已修魔,定然会再度施行冷落,绝不会直到现在都还对他嬉皮笑脸。
慎楼觉得自己当真是魔怔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所蛊惑,差点将心语道出口。且不论如何,他师尊可都比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子貌美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