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并没有跟着出去,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明明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可那一瞬间脸上的青涩胆怯便毫无踪迹。
隔壁的院子并不远,走了几步就能看到拱门。
“少卿怎么不沐浴。”沐钰儿靠近他,担忧问道,“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唐不言唇色发白,一张脸毫无血色,他握拳低咳几声,声音被死死压制着,却听的人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沐钰儿连忙拍了拍他的背,担忧问道:“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啊。”
唐不言摇头,眉宇间的冰色在暗淡夜色中格外显眼,声音沙哑:“刚才春儿女官来找我了。”
沐钰儿一惊。
“她和秋儿是同一批进来的女官,关系极好,相比较另外夏、冬两位住持外务,常年在宫廷内见不到人,但春秋执掌内廷的,两人时常在一起,所以她发现秋儿半个月前行为怪异。”
两人站在一处假山背后,靠着突出的半截岩壁避雨,而下了半夜的雨终于有了消停的迹象,只是寒意不减,夜风阵阵。
“如何不对劲?”沐钰儿问。
“她也不知道。”唐不言蹙眉,“但两人朝夕相处七.八年,早已对对方了如指掌,只说秋儿一直心神不宁,甚至典当了很多首饰。”
沐钰儿心中微动:“我好想知道。”
唐不言抬眸看她。
沐钰儿神色变化,好一会儿才苦笑着:“被鹰啄了眼,我就说一个仆从怎么知道这么多?”
“怎么了?”唐不言担忧问道。
“刚才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小黄门,大概是受了谁的指使,与我说了不少秋儿的往事。”沐钰儿缓缓说道,“秋儿同样是官宦出身,受家中牵连入宫为奴,家人本该在流放但运气好,几年前明堂初建,陛下大赦天下便也跟着回来了。”
唐不言眉心微蹙。
“家中有人欠了钱。”沐钰儿沉声说道,“她一直为家人收拾烂摊子,这次想来不会不管不问。”
唐不言沉默。
春儿作为最受宠的四大女官,尚且不知道秋儿到底为何心思不宁,那现在透过小黄门的嘴告诉沐钰儿秋儿宫外私事的人,不言而喻。
“那我们还进去吗?”沐钰儿显然也想清楚了其中关窍,慢吞吞问道,“有人叫我们去宫外查。”
唐不言看着观澜院门口悬挂的两盏宫灯。
陛下以女子之身荣登大宝,她把权力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外廷的凤鸾两台,一半给了手下位卑言高的女官。
如今,这群最高不过六品的女官正在几步之遥的院中。
“少卿说得对,容成嫣儿确实不太可能背叛陛下。”沐钰儿紧盯着唐不言的脸颊,“可我觉得事情还是查一下,确定一下更好。”
唐不言垂眸看她。
“少卿说对不对啊。”她笑眯眯问道。
唐不言嗯了一声,冷不丁问道:“司直可知道升官的秘诀是什么?”
沐钰儿来了精神,激动地抓着他的袖子:“什么?“
“睁一眼闭一眼。”唐不言慢条斯理说道。
沐钰儿怔怔地看着他,随后一甩他的袖子,委婉说道:“我觉得这样不好。”
唐不言笑,苍白的唇微微弯起:“某也是这般觉得的。”
沐钰儿吃惊地瞪大眼睛。
“某以为和司直已经共事这么多事情。”
唐不言伸手,冰白修长的手指把她垂落在肩上的发带在指上绕了一圈,一条简单到近乎简陋的发带在此刻被这手指紧绷着,莫名多了点金玉琉璃透彩光的高品。
“司直能否不要……”唐不言蹙眉,被笔墨一蹴而就的眉眼,一水秋色,素练霜起,“试探某了。”
沐钰儿看着他微微靠近的脸,显然被怔在原去。
雪月双绝唐三郎,当真是名不虚传。
“我……”她勉强抓回一丝神智,却又半晌说不出话来。
大概连容成嫣儿也喜欢打扮这位三郎,这件衣服熏上淡淡的不知名味道,顺着唐不言的袖子骤然在眼前展开,劈头盖脸蒙了沐钰儿一脸。
那手指松开那根发带,仔细放在马尾边上,随后点到为止地收回手来。
沐钰儿骤然吸到清冷的水雾,这才回过神来,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忘记后面是石头,一脑袋撞了上去。
“小心……”唐不言惊诧,手伸出一半,就看到沐钰儿疼得捂着脑袋,好半晌才把最后两个字吐出来,“石头”
沐钰儿这回是半点风月掠影的想法都没有。
——疼疼疼……
“你,小心一点。”唐不言手指微动,“有没有肿起来。”
沐钰儿捂着脑袋,直接从那狭小的地方钻出来,一本正经说道:“没有,少卿你以后可以带面具和我说话吗?”
“什么?”唐不言不解,微微睁大眼睛。
沐钰儿瘪嘴,大眼睛委屈极了:“耽误我升官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