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眉间微微蹙起:“所以你就杀了她,甚至把她弄成那般模样。”
莫白呼吸一顿,最后睁眼,挑衅说道:“对,既然注定要死了,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他就像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注视着面前之人,露出鲜红血色。
“物、尽、其、用。”唐不言一字一字重复,“她是人,是喜欢你的人,不是物。”
莫白冷笑:“那又如何,我不会因为她放弃我的计划,我已经走到这一步,就是为了报仇,就是为了报、仇!”
“那猫女呢?你为何要这么对她?”唐不言沉身问道,“你若是觉得的她误事,放了她,把她送回去,何必杀了她,还如此对她。”
莫白面容在散落的日光下近乎冷酷:“物尽其用,猫女被你们发现了,我就知道你们迟早会查到我这里,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人杀了,做成骨醉的样子,让你们畏惧,让你们惶恐,就像她在隐约猜到此事后,就把你们请来,说明她不是在害怕吗?”
唐不言淡淡说道:“害怕的是你。”
莫白上前一步,面容狰狞,肩胛紧绷,声音就像从牙缝中挤出来:“害怕?少卿知道我是怎么走过这些日子的嘛?”
“我一闭上眼就是那场漫天大火,我一睁开眼便是姜荇那女人的脸,可我再一扭头,便是我阿耶阿娘慈爱的目光,我想要不顾一切,抛下往事时,那些王、萧旧人却偏偏再一次找到我,阴魂不散地缠着我,我能怎么办?”
唐不言沉默。
皇权之下皆是血泪,无人可挣脱。
“猫女是谁?”他沙哑问道。
“萧家最后一个女孩儿。”莫白冷冷说道,“我本不想这般对她,但萧家早有复仇打算,在她一出生就扔给猫狗,又在她三四岁时逼着她柔骨,这般培养下她早已不是正常人,只是萧家苦于没有机会,当时天枢动图在即,他们便想出这样的办法。”
昆仑奴眉间紧皱,冷眼看着面前之人,大声骂道:“变态,不要脸,恶心。”
唐不言眉间闪过一丝冷冽。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莫白被骂了也不生气,神色冷淡,不近人情,“既然没有办法回头,只能一条黑走下去,便是杀了,其他人又如何。”
几人说话间,整个天枢的地面突然震了震。
昆仑奴立马回头把唐不言圈在怀里,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幸好,整个震动过程格外短促。
莫白见状,顿时大笑:“张柏刀救过我一次,我本不想伤害他的徒弟,但她实在太聪明了,也太想要探究到底,如此便只能对不起了。”
唐不言沉默:“你把王萧旧人安置到千牛卫中了?”
“事情马上就要成了,自然多些人多个帮手。”莫白淡淡说道,一只手按在剑柄上,“少卿不该来的,我格外敬佩唐阁老能为百姓做实事,本不欲伤他的儿子。”
唐不言嘴角微微勾起,讥笑道:“你的‘不想’、‘不欲’,不过是自己的自我告慰,为自己的虚伪带上仁慈的面具,秋儿你也不想,猫女你也不想,救过你姓名之人的徒弟你也不想,你敬重之人的儿子也不想,可到最后还不是一一痛下杀手。”
“纵然情深暂相许,不过是悠悠行路心,狂狂汲汲,炸巧虚伪。”他看着莫白,一字一字,毫不留情地撕下他的面具。
莫白神色僵硬,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嘎吱作响。
“你唐不言,天之骄子,你懂什么。”他冷笑“我杀人,不过是为了自保,为了不然自己死。”
唐不言抬眸,眸子漆黑,滟滟如夜露,拨开昆仑奴警觉的手,站在龙首边上,认真说道:“至少,我不会让……她陷入危险之中。”
莫白脸色微变,一时间不知道被他的话,还是他的动作棒喝在原地。
唐不言的手按在那双空洞的瞳仁上,随后当着他的面轻轻按下。
“司直说过,越是优秀的机关,设计便越复杂。”
那双原本无神的眼睛被他的掌心按住眼眶时,竟发出手指紧压人类眼珠时才会有的吱呀声,虽声音难听,却又似乎被人注入神力一般,当着众人的面复活过来。
莫白脸色微变,立刻拔刀过来。
昆仑奴大喝一声,握拳沙包大的拳头直接朝着她面部重击,动作敏锐,完全不受身形拖累。
“但整个天枢是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设下的机关,只为了吓人和隐秘,所以一定不会太过复杂。”
在那声音结束之后,唐不言手掌松开眼窝,那眼窝竟能完全转动。
“司直当夜在舌根处启动机关,不过是打开一上窗。”唐不言的手停在左右眼眶的正中,垂眸看着。
这个机关死简单却不是真的简单,谁也不知能设下这样机关的人,会不会如古时墓穴一般留下自毁的绝招。
王.萧两家早已不是常人可以推断的。
他,不敢赌。
“按啊。”莫白见状,癫狂大喊着,“你唐三郎也有不敢的时候吗,你嘲笑我为了自己牺牲了秋儿,那你呢,你还不是为了自己,要拿下面的人做赌注。”
“闭嘴!”昆仑奴大怒,很快就把人赶离郎君身边。
——吵死了!
两人打得刀光剑影,拳拳到肉,昆仑奴的武器是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一根格外大的动物骨头,在刀剑相交时,意外有金属摩擦之声。
唐不言站在龙首前垂眸不语。
那张宏伟细致的地图这一次完完整整地铺成在他的脑海中。
猫女能借助天枢内的天阶行走自如,说明她所在的密道一定不会距离天枢太远,甚至极有可能就在脚下。
他目光一凝,落在正中正在打架的莫白和奴儿脚下。
脚踩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咚咚声。
——地下已经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