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还未问好,司直现在去不是打草惊蛇吗。”唐不言咳嗽几声,声音听上去一如既往的温和。
张一这个傻子在一侧敲边鼓:“对啊,我还没说完呢。”
沐钰儿气急。
——就脑子不好,真的要命。
她气鼓鼓坐了回去,瞪了一眼张一:“那你继续。”
唐不言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框,露出今日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个蜡。”张一把铜镜重新抱起来放在架子上。
“那个镜子里的画,也就是王新交给老大的那张,其实是我后来复原的,因为它也是透明的一张纸,就是有高人,只留下那些字和画,把剩下的留白地方全弄了,高,实在是高啊,然后贴在第一面镜子的背面。”
“这个镜子透光,那不是一开始就看到了。”沐钰儿不解。
“对,就是这个问题,所以有人把镜子后面也打了一个蜡,老大也该知道镜子是铜做的,不打蜡会生锈,镜面上的蜡是特质的,一开始摸上去是带灰色的,要过至少三个时辰才会褪色。”
沐钰儿嗯了一声:“那这个镜子一开始不该是灰色的嘛?”
张一叹气,忍不住感慨道:“这就是这个人的高明之处,实在太聪明了。”
“他在这个地方刷上一层特质的银水,我不知道那是怎么做的,但它确实可以短暂地让镜子呈现可以照人的样子,甚至更清晰,不过这层银水最终会被融化的蜡带走,最后完全融入背面,银是流动的,所以在铜镜摔碎之后迅速包裹着夹层表面,让人以为是一个整体,就连老大也没发现这个异样。”
“好精巧的设计。”唐不言眉心微动,“但这个不是只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吗?”
张一点头:“所以后面要补的!”
沐钰儿眉心微动,随后惊讶说道:“窗户边上的那个脚印是为了重新上这些东西。”
“这个操作其实不难,胜在闻所未闻。”张一说,“只要有特质的蜡和银水就可以,还有就是费些功夫。”
沐钰儿起身,绕着梳妆台打转,最后又看一侧的窗户。
“我用两根木棍可以卡着这里把这个抬起来。”沐钰儿冷不丁说道,随后弯腰在两根花枝生长出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好一会儿才说道:“有磨痕。”
“所以那夜不论谁进去确实都没动过铜镜。”唐不言抬眸,淡淡说道,“是有人趁着夜色,站在外面用东西把梳妆台抬过来,随后隔着窗户操作,所以镜子的框架上有水,地面上有水。”
“那个脚印是千牛卫的鞋子,那人也很了解迎仙殿的护卫巡逻时间。”沐钰儿沉声说道。
两人对视一眼:“莫白。”
“可这个东西是谁教他的。”沐钰儿蹙眉,“没听说毛婆罗还会这些奇技淫巧。”
奇技淫巧的种类类目繁多,但更多的是偏向杂技幻术,毛婆罗是正儿八经的设计大师,雕刻大师,算起来是完完全全不同的路。
一侧的张一开口说道:“说起来,司直刚才送来的那个萝羽,我今天顺道查了一下,她家就是开戏班子的。”
沐钰儿扬眉。
—— ——
地牢一如既往地黑暗沉闷,沐钰儿还未踏入那扇铜制大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顺着风迎面而来。
双胞胎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台阶下,阴恻恻地看着来人,齐齐说道:“嘴硬,很嘴硬啊。”
沐钰儿挥了挥手,只是刚走了一步,立马退了回来,扭头去看身后的人。
唐不言正披着薄披风站在树下,瑾微围着他打转,嘴巴一直没有停过。
头顶的灯笼只剩下一点微光,天际已经露出一点日光,那些光混在一起,落在那件浅蓝色的衣裳上,流金溢彩,像一只沉默降落的仙鹤,安静地落在人间。
他似乎察觉到沐钰儿的目光,抬眸看来,木润山辉,渊渊生烟。
沐钰儿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这才招了招手,笑眯眯问道:“少卿要进来吗?”
瑾微给人系好披风,小声说道:“好像很大的血腥味,那两个奇奇怪怪的双胞胎身上。”
唐不言垂眸,淡淡说道:“慎言。”
“是仆多嘴了。”
沐钰儿背着手溜溜达达走了过来,站在唐不言面前,仰头说道:“箩羽嘴硬,但只要她开口,毛婆罗的证据就铁板上钉钉子了。”
唐不言虽身形清瘦,但身量极高,微微垂颈时,雪白的披风似光明羽翼,露出的半截脖颈若白雪微消,沐钰儿失神了片刻。
——少卿真的好好看。
唐不言长睫微动,声音带着沙哑:“我能进去吗?”
沐钰儿回神,歪头,眨了眨眼:“当然可以进去,少卿上次不是进去了吗?”
“可那次是,花钱进去的。”唐不言眉心微微皱起,显出一些不解。
——那一箱转了两手的银……箱子,还在仓库里放着呢。
沐钰儿迷茫地看着他,随后大惊:“少卿你也太记仇了吧。”
唐不言嘴角笑意微微抿起,他这般安静地看着沐钰儿,借着头顶的微光,把面前女郎的身形纳入瞳仁中,湛湛清露,琼琼生花。
“地牢一向是各处衙司重地,谨慎一些也是没错的。”唐不言笑说着。
沐钰儿清清嗓子,视线摇摆,心虚说道:“少卿现在是我们北阙的司长,自然可以来的。”
唐不言看着她,垂眸,捏着手指,声音平静却又带一丝委屈:“那为何刚才司直抛下我走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