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大片梅林中,隐隐有一脚翘起的宫殿若隐若现,正中的那间庭轩构造古朴,形容疏朗,四面挂帘,只正中的一面竹帘卷起,露出内在美色,台阶上落梅满地,残血微化,正中的踏上正斜卧着一位红衣女子。
“殿下在臣心中一直如此。”
原来着画像上的人还是十几岁的年轻模样。
千秋公主看着那画突然笑了起来,目光眷恋温柔:“可我毕竟长大了。”
“今日殿下说起陈年往事,臣也神思回转,只恨不得时间能在殿下身上多停留片刻,让殿下宛若儿时一般开心无忧,愿生老病死,怨憎爱求皆如烟散去。”
千秋公主手中眷恋地拂过画中人物的脸颊,许久之后才悠悠说道:“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我注定要让姐姐失望了。”
容成嫣儿温柔注视着她的侧脸,只觉得面前的公主殿下似乎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笑起来明媚灿烂,可怎么一眨眼,她自小捧在手心的玫瑰就这样孤傲冷艳,不容亲近了。
“我让厨房做了姐姐爱吃的菜,阿娘今日放你一天的休息,就要敞开了玩。”许久沉默后,千秋公主反手握住容成嫣儿的手腕,笑说道,“你当值时都吃不得冰,我让厨房做酥山,对雪吃冰,岂不刺激。”
容成嫣儿任由被她拉着,朝着内室走去。
“殿下,北阙司长沐钰儿求见。”两人吃酒间,侍女悄然走来,低声说道。
千秋公主举着举杯,喝得脸颊微醺,闻言,流转的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不远处的梅林尽头,指尖转了转酒盏,片刻之后才轻声说道;“不见。”
侍女领命退下。
“殿下。”容成嫣儿侧首,看着她悠然自得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口气。
—— ——
“不见我。”沐钰儿站在大门口,喃喃重复了一句。
“是。”侍女恭敬说道,“司长请回。”
沐钰儿站在曲园大门前,一眼就看到正中的那面石壁,石壁上的花纹被还未化去的大雪映衬下越发深刻。
殿下若是见她,倒也称得上坦坦荡荡,可现在不见,却是直接把此事戳破。
流言之事,和她有关。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沐钰儿转身,走向唐不言的马上,上车的第一句便是如此。
只这一句话不知是问公主殿下为何要散播这样的流言,还是殿下为何如此直接告诉她真相。
“要去东宫吗?”唐不言把手中的热茶递了过去,平静问道。
沐钰儿抬眸看他:“我本不该去,可我太想知道张叔到底如何了。”
“我刚在站在那门口,盯着那影壁上的月宫桂树,昆仑群山,看着那句‘折桂一枝先许我,,穿杨三叶尽惊人’的诗句,突然想明白了。”她捧着热茶,却又不喝,只是喃喃自语继续说道,“从不动声色到一惊天下,公主殿下、东宫,甚至是不动声色的相王,哪个不是如此。”
唐不言眸光依旧沉静,显然对她大逆不道的话并未有所惊吓,可见他心中早有些许想法。
“安乐郡主和我说过,公主殿下一出生就围绕着权力鲜血,她的阿耶,阿娘,四位哥哥都是圣人,她浸染其中怎么会没有野心。”沐钰儿垂眸,看着茶盏内的水波,“可这句话为何不是在说东宫。”
“殿下也曾是意气风发的英王,可等到他的却是二十年的威吓,他的儿子当真是因为议论两个宠臣而死吗?那个武夷人通过铜瓮递上来的请封太子的折子想来才是导火索,这么多年来,东宫,当真不恨吗?”
唐不言伸手握着她的手腕。
“我想着去东宫也不过是一场闭门羹。”沐钰儿抬眸,低声说道,“可我还是想试一下。”
“那就去吧。”唐不言低声说道,“权力旋涡,无人能免,我们只需把张叔救出来便是万幸。”
“对!”沐钰儿眼睛一亮,就像抓着最后一根稻草,“我只要张叔,那些权力争斗和我没有关系,我没见过,明仁太子,不知道房太子妃……我只要张叔。”
只是今日东宫的大门,相王的府邸注定不会为他们打开。
“太子妃不见。”
“殿下染病不见客。”
“司长请回吧。”侍卫的声音干净利索,不带一丝犹豫。
沐钰儿嗯了一声,只是再一次上了马车。
这一次她坐上马车,安静地不说话,只马车走到天街时才紧紧捏着手指,冷不丁开口:“这次我让陛下彻底看清楚所谓的天家之情,让她知道我是有用的,我可以跟我的师傅一样,她完全可以利用我,只要她能放过张叔?”
“尽人事听天命。”唐不言伸手把人抱在怀中,低声说道,“但是不要低头。”
沐钰儿缓缓伸手,回抱着他。
不要低头,不要去做丘神勣这类的佞臣。
—— ——
半月时间,沐钰儿肉眼可见地瘦了下来,这几日,她办案子格外勤勉,就差吃住在北阙了,连着京兆府府尹望春芝都忍不住让秦知宴上门让她高抬贵手,给京兆府留几个案子冲冲年底业绩。
“哦吼,三郎虐待你了,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秦知宴见了人一脸惊讶,“小猫儿都瘦了,可怜兮兮的,跟个流浪猫一样。”
沐钰儿翻看案子,头也不抬说道:“你来做什么?”
“来给我们京兆府找一条底裤穿穿的。”秦知宴委婉说道。
“出门右转有绸缎店。”沐钰儿冷冰冰说道,
秦知宴被小猫爪无情地抓了一下,立马委屈大喊:“三郎,三郎,你管不管啊,你家小猫挠人了。”
话还未说话,唐不言就踩着正午的日光走了进来、
“还没进门就听到你的嚷嚷声。”他揉了揉额头,无奈说道,“你是来求人的,好歹态度端正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