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来,就要回到书房上书起草。
原来中晚唐藩镇割据已是积重难返,地方节度使恰似一方诸侯,听调不听宣,皇帝任命诏书未下,地方势力就已经自发归拢。想要收复地方,非得软硬兼施、发动战争不可。
莫诗诗看着奏疏回想,现在是唐宪宗初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唐王朝会在这位皇帝手中迎来短暂的中兴,之后大厦倾覆、彻底灭亡。
“莫大娘子,听莫兄说你素有文采,能否帮我看看这封奏疏?”
白居易停笔,莫诗诗拿起墨迹未干的纸张,仔细看了起来。
白居易先是用一首简短的叙事诗描述地方百姓的苦难,尤其是江南大旱,中央尽调银钱给了军队,忽略民生,让江南百姓死伤无数。接着用200字将皇帝的举措阴阳怪气一番,再用400字对宦官势力进行毫不留情的批判和辱骂,最后直截了当地说——皇帝你再这样下去,大唐要完!
“宪宗真是一个仁慈的皇帝呀。”看着白居易直戳皇帝肺管子的言论,莫诗诗由衷感叹。
“莫大娘子,你说什么?”白居易没听清楚,又询问了一句。“某这番言论,可有不妥之处?”
“这个……”莫诗诗绞尽脑汁,委婉地、小心翼翼地开口。“您这封奏疏逻辑严密、文采斐然,尤其是这首叙事诗,用词朴素又不失真挚,让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江南百姓的那种痛苦。但是……”
“但是?”
“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对圣人和宦官的用词是否过于大胆?我们能否稍微地、轻轻地,加上一点点艺术修饰?”
“比如?”
“比如一上来,就直接说王负罪,是不是不太妥当?再比如把狗官这个词换掉?您想想,小狗多无辜啊,为什么平白无故要代表吐突承璀?”
“说的有理,容我稍加润色。”
这几天就在白居易不断的起草上疏,被皇帝驳回后愤怒的哀叹中度过。这些天,莫诗诗白天陪着白居易修改了无数封奏疏,读了数首或情感真挚、或发人深省的古诗,夜晚不断复盘白天的内容,唯恐错漏一个信息点。
这样过去了几天,莫诗诗又回想起被高考支配的恐惧。
白天繁忙,夜晚自然得好好休息,可她晚上根本睡不着。每个晚上,她都感觉有人在窥视自己,可打开窗户,却什么都没有。
今天像往常一样是个大晴天,夜晚星空璀璨,莫诗诗睡不着起来想喝水,却发现茶壶空了。听到门外有脚步走动的声音,莫诗诗干脆喊了一声:
“红袖?小锦?你们谁在外面?麻烦给我倒杯水来。”
门吱呀一响,身着青碧色衣裙的少女提着大茶壶走进来,低头给壶中添水。
“怎么是你?”莫诗诗定睛一看,正是前几日树丛中那位姑娘。
那姑娘不答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倒水。莫诗诗看着水壶没有热气,顺手一摸,整壶水都是冰冰凉凉的。
“有没有热水呀,大晚上喝冷水的,也不太合适。”
见姑娘不说话,莫诗诗从袖中掏出一锭碎银,拉过她的手,将银子放入她的手中。
她的手怎么这么冰?莫诗诗心中暗想。
“夜间不生火的。”
那姑娘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盖好茶壶,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我记得你们似乎有暖壶来着。”莫诗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回忆起前几日傍晚,红袖来房间添的热水。
被抓住了手腕,这丫鬟也不挣脱,只是定定地、直直地望着莫诗诗。顺着她的目光,莫诗诗瞳孔放大,瞬间起了浑身冷汗。
“你没有脉搏。”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是说道。
“你是人,还是鬼?”
那少女柔柔的、轻轻的一收手,将大茶壶放到地上,向莫诗诗行了一礼,又扬起那双幽怨的眼睛。
“奴家翠娘,见过莫小娘子。”
“九方御,你快出来!!!”莫诗诗在心中狂喊,表面上还是那副佯装平静的神色。“天呐天呐,我们大晚上撞见鬼了!”
九方御一个闪身,来到莫诗诗身边,她就像找到主心骨一样,瞬间没那么害怕了。
“别怕,说不定这是线索人物,我们听听她怎么说。”
九方御这样安抚着莫诗诗,两人直视着这位鬼魂姑娘。
“说吧,你这几天缠着我做什么?”莫诗诗开口询问,接着看到那个姑娘眨着眼,直接跪到地上。
“奴家久久滞留人间,实在是执念未消,无法投胎。我想求莫大娘子帮我破除执念,好让儿安心入土。”
执念未消?莫诗诗和九方御对视一眼,天空中突然传来ai的声音。
“请帮助翠娘完成愿望,本次测试不计算阶段分数,将在测试结束后统一评分。”
“你有什么愿望?我会尽力帮你达成。”莫诗诗真挚地望着鬼魂姑娘,心中欣喜。
任务总算来了,原来这几天一直被她错过了……不过这个姑娘一直躲在远处,来了也不说话,看样子要辨认出她的鬼魂身份才能触发任务。
翠娘站起身来,缓缓讲述自己的往事。
不知多少年前,鬼魂翠娘也忘记了具体年月。那是福州闽县的一个小店铺里,她父亲正是卖粮油的一个小商贩。
福州离长安很远,自从藩镇割据以来,这里一直被地方势力牢牢把持着,可地方势力并不稳定,经常内部倾轧、外部虎视眈眈,大小冲突连年累月,每个人都活得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