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琢忍不住给了海贝一个大大的赞赏眼神儿,这丫头看起来粗犷,实则内心倒是对着人情世故看得透彻,她拍了拍两个丫头的肩,嘱咐:“所以呀以后遇着官府的人,只要他们不找麻烦,就不要给自己惹事儿。”
然而生活总是出其不意的给人惊喜,有钱有势的人不一定是真正的仗势欺人,没钱没势的人未必都安好心。
进入五月,雾城又迎来了十天九湿的阴雨季,晾在外面的衣裳好些天了收进来还是湿的,店里都是姑娘家,衣服都是要勤换洗的。谢如琢在后院里弄了个炉子,外面罩着一圈铁网,总是晾不干的衣服放在上面烘一会儿,潮气就去了个干净。
衣服的事情好解决,院子里有两袋用来提鲜的干货没有及时往屋里搬,有些受潮了。
谢如琢拉开袋子,里面传来一股子霉味儿,她伸手把里面的掏出来,有些经过雨水的滋润,已经生芽了。
她眉头一皱,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霉灰,对珊瑚道:“这两袋干货都不要了,扔了吧。”
珊瑚一脸心疼:“掌柜的,这些都是您亲自挑选买回来的,买的时候花了那么多钱,要不我们把它洗干净了用炉子烘干?扔了多可惜啊。”
谢如琢何尝不知道这些都是好东西,但是不能要就是不能要,她向来笑意盈盈的脸上尽是严厉:“开食铺的最不能忽视的就是食材问题,你洗得掉上面的脏东西,洗得掉里面的毒素吗?洗不掉的话,一旦做进菜里面,轻者腹泻,重者中毒。吃食上面,绝对不能有一点大意。”
许是她脸上的神色过于严肃,一向稳重的珊瑚眼眶竟有些发红。
谢如琢刚要说什么,头一偏见门口进来一个人,她示意海贝出去招呼,正要同珊瑚接着刚刚的话题聊下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气氛正凝滞间,海贝却又去而复返。
谢如琢见她脸板的像个夫子,不由朝外面看了看,转而问她:“这是怎么了?”
海贝吞吞吐吐解释道:“掌柜的,外面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来吃饭的。”
“不吃饭?不吃饭来我这食铺做什么,何况外面还下这么大雨,难不成是专门来坐坐的?”
海贝摇头,话里话外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谁知道他怎么找到这里的,八成是听说了小姐来过这里,闻着风儿就跑来了。”
谢如琢不由问道:“外面那人是妍儿的熟人?”
海贝靠近一步,压低声音解释:“是小公子的生父。之前小姐未出阁的时候,有老爷坐镇,打得他不敢来城里。现在许是听说小姐嫁人了,又跑出来祸害人了。”
小公子的生父……那不就是被她一脚踹进河里的络腮胡子?
谢如琢想了想,对海贝道:“上门是客,我去会会他。”
前厅里,络腮胡子正在摆弄桌上的六转灯,许是看着新奇有趣,他看了又看,见四周没人便打算不动声色的将灯装进怀里。
谁知他才刚刚拿起,身后便响起一道悠悠的女声:“哟,偷东西呐,胡公子改行行窃了?”
这声音淡淡的,轻飘飘的响在头顶,络腮胡子手一抖,六转灯啪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络腮胡子立刻拍桌发怒,率先指责:“你胡说八道什么,都怪这店上菜太慢了,我不过是拿过来把玩把玩,就这么让你吓掉了。”
他高声叫道:“掌柜呢?掌柜的出来,这人把你们店里的灯摔坏了,我亲眼所见!”
谢如琢被他叫的头疼,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你叫什么叫,再叫我就报官了。”
“好啊,你去报官,老子会怕你个小娘们?
络腮胡子真是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人贱无敌。
谢如琢活动了一下手指,冷笑道:“看来小屋村的河水并没能洗去你满脑子的废料,早知道如此,我那时候可就不是一脚的事情了。”
络腮胡子一下子愣住了,指着谢如琢结巴道:“你......你是小屋村那个算命的小丫头?”
那一脚让给他带来了好些日子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再也没去过小屋村。但是那个丫头在他印象中是个矮小干瘦又凶悍的,和眼前这个妙龄小娘子简直判若两人。
“知道了还不滚?”谢如琢脸色如霜。
妙龄少女盛怒之下粉面桃腮,自有一番怜人风情。胡子心下一松,色壮熊人胆,晕陶之际还妄想着能否揩一把油,猪手伸出去尚未到挨到谢如琢,便被人一把扯住袖子,几下功夫,一双手便被一根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
这绳子是刚刚在查看后厨那些干货的时候,谢如琢解开来放在一边的,方才出得关厅,顺手拿了一根在手上,这就派上了用场。
谢如琢冷眼看着胡子挣扎惨叫,毫不留情道:“扭送他去官府。”
话说完毕,见屋内可用的人只有两个丫头,皆弱弱小小的,哪是强壮如胡子的对手。略略交待了一句,对两人道:“索性现下店里无客,我亲自去趟县衙吧。”
海贝一听,忙道:“我跟掌柜一起去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她对胡子早已深恶痛觉,见他今日得了教训,大有畅快之感,只恨不得亲眼见了县老爷发落了他才好。
夏日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方才还如瓢泼,这会儿却已停了。
县府在城东,从“有匪君子”过去,徒步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海贝在胡子的双手上又套了一根绳子,牵着他走在前面,谢如琢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但凡他有嘴上一有骂骂咧咧,她便毫不客气的从后面补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