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欺负哥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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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后山的紫薇花开得正盛,成团的秾艳蘸着日光像要撩起火一样,柳琢春一身青袍伫立其中,雪白的脸也衬得越发清冷,唯有耳垂上摇曳的一滴血红妩媚勾人。

“阿春,你知道我喜欢你的,不要生气好不好?”宁宁揪着柳琢春的一截衣袖,愧疚地盯着耳坠旁暗红的血渍,声音也有些发虚。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家里妻子从青楼里拖出去的臭男人

而面前,柳琢春姣好的唇瓣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线,看着宁宁飘忽不定的眼神,他眼底飞快掠过一丝悲哀,但片刻后又从衣襟里掏出丝帕给她擦汗。

额角的毛绒绒的胎发被汗水沾湿,柳琢春便用指尖一点点给宁宁拢干净,睫羽半垂着,他虽然一直没说话,然神色明显地柔和下来。

宁宁也察言观色地松了口气,试探地伸出一只手抚上少年的腰侧,没敢动弹,余光注意到柳琢春只是顿了顿指尖,然后又继续给她拢头发。

于是宁宁彻底放开,两只胳膊紧搂住柳琢春的细yao,自己也蹭进他怀里,嗅着少年身上熟悉的竹墨香,笑盈盈道:“果然还是阿春最好闻。”

此话一出,本来轻柔抚着宁宁后背的手掌忽然顿住,柳琢春凤眼微撩,冷凝的目光闪烁,但他却仍是柔柔勾起唇角,温凉的手掌搭在她汗湿的后颈,问道:“原来宁宁还闻过别的哥哥吗?”

敏锐地嗅到一丝威胁,宁宁下意识想抬头解释,却因为后颈被柳琢春摁着,动弹不得,只能窝在他怀里的方寸之间。

“褚慈河是我的朋友,前几天皇奶奶让我多找他玩的。世子身子弱,所以只能在府上静养,很无聊的,所以这几天我们经常在一起看书。”宁宁斟酌着解释了一番,但其中的真实性着实有待考量。

这几日宁宁不来找柳琢春其实是想要暗搓搓搞一波大的,所以她特意和系统沟通,升级了舔狗练习等级,取消了每日任务,改成了阶段任务。

而褚慈河便是宁宁完成舔狗任务的跳板,原着中柳琢春便因为父亲偏心将归仙令给了纨绔无能的弟弟耿耿于怀,直到后来遇到女主,在她的开解下才对往事释怀。

如今宁宁不准备在事后巴拉一堆释怀、原谅之类的无用屁话,她准备一劳永逸,也就是哄走褚慈河的归贤令,再送给柳琢春,届时凭借他的才能必然能在雅集上赢得皇兄的青睐,也算是为之后的官途铺路了。

“朋友?是宁宁和哥哥这样的朋友吗?”柳琢春不知信了没,只是在听到宁宁的解释后轻笑一声,垂手裹住她的手腕,一直拂到自己耳畔上。

宁宁的指尖瑟缩一下,却又被柳琢春强硬地戳在刚止血的耳洞旁,带动起血玉坠子也在日光下摇曳出一片波光。

“宁宁把哥哥的身子都nong破了,现在是要不认吗?”

“不是,我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

宁宁赌气地反驳面前眼尾微挑的少年,心底因为闷热生出的躁郁异常鼓动,她用力地从柳琢春手心里抽出自己的手腕,也不顾拉扯间又使得耳洞旁沁出几点血来。

柳琢春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兀自笑起来,一张清冷无心的脸上浮现着逼人的艳色与凌厉。他慢慢将手背到身后,垂首看着满眼不耐的宁宁,心底剌开一道口子,疼到眼尾都晕出一片红来。

“耳洞在哥哥身上,宁宁,你永远都赖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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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不欢而散,宁宁本意是要哄人,最后却还是朝着柳琢春发了一通脾气。回到学院后,越想越懊恼,一时间也拉不下面子找他道歉,而褚慈河不到下学就闹着头疼,她遂只能陪着他回国公府,一呆就是三四日。

褚慈河因为体弱,全府上下都捧着,正应了那句“宠、往死里宠”,故而在相处之中,宁宁只把他当成金主供着,不太会使性子。

总之,她到底是心里觉得柳琢春要亲近一些,才会忍不住惹他伤心难过。

“师徒们只好把紫金钵盂送给尊者,才取得有字真经,并一一受封佛号。回返途中,重遇通天河老龟。老龟曾托唐僧向佛祖打问自己的归宿,不想唐僧忘却了此事。老龟一怒,沉下河去。师徒们挣扎着上了岸,在石上晾晒经文,不料不少经页沾在了石上,师徒们经历八十一难,终于取得真经。”

宁宁盘腿坐在凉席上,对着卧在身旁半眯着眼的褚慈河挥了挥拳头,又在他看过来时忙换上和煦的笑容,提醒道:“世子,《西游记》我都给你讲完了,那归贤令你是不是也该给我了?”

褚慈河撑起身子,单手支颐,懒懒地抬眼去瞧宁宁,半晌伸手到果盘里捏了个葡萄递给她,见她连皮都没剥就填进嘴里,苍白的唇瓣勾起笑出了声。

他指着宁宁道:“你的心不诚,说是要给我讲故事,但心里想的却是别人对不对?”

宁宁将葡萄皮吐到手帕里,然后才弯眸朝着身侧苍白的少年笑了笑,大方承认道:“我打算把归贤令送给柳琢春,他父亲偏心,我实在瞧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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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二公子?”褚慈河挑眉,又捏了颗葡萄递给宁宁,笑道:“确实貌美,怎么,你喜欢他?”

“没有小姑娘不喜欢漂亮公子哥吧?”

“可是只有你想方设法地对他这么好。”褚慈河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懒懒地靠到宁宁肩头,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丢给她,然后就像是累极了一样闭目休憩。

窗外的蝉鸣阵阵,热风裹着湿意吹进屋里,宁宁看着褚慈河裸露在外的苍白手臂上,青紫色的血管斑驳纵横,她眨了眨眼,慢慢伸出温热的手心附上去。

褚慈河呼吸滞了片刻,眼睫剧烈颤动却没有掀开。

“锦奴,其实我还会讲《红楼梦》《西厢记》《白蛇传》好多好多故事,你还想听吗?”

锦奴是褚慈河的小名,从小到大也只有国公夫妇这样唤过他,而宁宁不知道小名之于古人的意义,不管不过拿来用,丝毫不管这声“锦奴”在那阴冷孤僻的少年心里掀起了怎样的波浪。

停滞片刻,褚慈河苍白的唇畔挽出一抹笑,眉眼间也生出几分鲜活,抬起狭长的狐狸眼望向宁宁,他拖着病弱的身子又往她温软的怀里倚了倚,长舒口气,褚慈河笑意盎然回道:“宁宁,国公府还有很多好东西,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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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一拿到归贤令,宁宁就忙不急匆匆跑到柳府,因为是傍晚的缘故,她不好登门拜访,于是只能绕道后院墙边,借着之前垫在这的砖头,爬到大榕树的树干上,吊在那朝柳琢春的院里仍石头。

有几颗咚咚砸在他的窗户上,宁宁的心也咚咚地跳,上次不欢而散还在眼前,她也拿不准柳琢春这次会怎么对待自己。

窗户很快就开了,披散着长发的小公子只穿着雪色的里衣,外面松松垮垮地罩着件纱衣,略微慵懒地撑在窗台,柳琢春清冷的一双凤眸在树影下朝着宁宁望过来时,她呼吸不由滞住一瞬。

莫名的,她忽然理解了西门庆为什么想要勾搭潘金莲了。

明明是被美人俯视着,却又因为那慵懒散漫的姿态,平添几分勾y邀请的意味。

宁宁揪着裙边不敢动了,怯生生地朝窗台边的小公子笑了笑,嗫喏地开口道:“阿春,你可不可以让我进去?”

柳琢春睫羽颤了颤,微微撩起的眼尾逐渐沁出红色,莹润的指尖硬生生从窗台扣掉些许木屑,心底在她出现时便翻起许多的情绪,到末了,一切都被他默默消化在眸中一闪而过的泪光中。

他转身下楼,搬出许久未用的梯子搭在墙边,看着宁宁系着裙边小心地踏上梯子,柳琢春下意识地伸手虚虚护在她身边。

有惊无险地落地,宁宁本来还想抓着柳琢春说些好话,却不想他只是冷淡地瞥自己一眼,转身拢了拢褪到肩头的纱衣又朝楼上走去。

“阿春,阿春,哥哥,你要是还生我的气,你就打我吧,别不理我好不好。”

宁宁追上去,攥住柳琢春的手腕将他堵在楼梯口,少年一截细软的yao肢靠在栏杆上,上半身微微悬空,泼墨似的长发肆意倾泻。

“你欺负我。”

紧抿着唇的少年忽然开口,旋即眼睑上渐次晕开凄惨的红色,他被宁宁抓着手腕,全身的支撑点只能在她搂在他腰侧的胳膊上,摇摇欲坠,生杀予夺,全凭宁宁的心情。

“我、我不是,阿春,这几日我”

“你欺负我,宁宁。”说着柳琢春的瓣也颤抖起来,他侧过脸,一滴眼泪顺着鼻尖滴落,“你不可以这样的,宁宁,你不可以有了新朋友,就不要哥哥了,这对哥哥不公平”

一样清冷的嗓音也开始哽咽,宁宁听到后瞬间就慌了神,手上使了力气,她将柳琢春拽到怀里,脸颊正好贴在少年露出的锁骨上,宁宁慌乱地解释:“没有,没有不喜欢哥哥,只是这些日子我去给哥哥找归贤令了,归贤令你知道吧,就是皇兄派发的雅集请柬。”

“我没说过要归贤令。”柳琢春勾起怀里宁宁的下巴,眸光深沉地望着她。

“可是你值得啊,明明阿春你这么好,这么聪明,为什么要因为府里的糟心事断送自己的前程。我不想你后悔,也看不得别人有的,你没有。”

宁宁气得有些脸红,蹭乱的碎发黏在她颊边,柳琢春怔怔地抬手去拢,心里却早已化成一滩糖水。

明明上一刻心头还鲜血淋漓的,但这一刻那些破碎的伤口却像是被宁宁用糖水粘起来了一样,跳动得他眼前发晕。

“哥哥,”宁宁又贴上来,搂着他的腰压在楼梯栏杆上,失重的感觉使得柳琢春不由地抬手揽住了宁宁的脖子。

就以这么个予取予求的姿势,柳琢春听见她不依不饶地问:“哥哥,你还生宁宁的气吗?你是不是讨厌宁宁了?”

“没不会,哥哥只怕呀”柳琢春凝睇着宁宁眉眼间的稚嫩和懵懂,叹了口气,慢慢将脸颊贴到她耳畔,沉默着没有道出后半句——“哥哥呀,哥哥只怕爱你不够。”

萃英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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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定在了端午节这日,天光微熹时宁宁便被皇奶奶硬生生拽了起来,摁在梳妆镜前,皇奶奶先是给她系上五色丝,口中念叨着五毒避散,瘟疫不趋。

“嘻嘻好看唔您打我作甚?”宁宁低头观察皇奶奶系五色丝的手法,刚兴冲冲地开口就被老人家曲指敲了下脑门。

“你这丫头,这五色丝要在日出前佩戴好才有效,佩戴时也不可出声讲话,不然就会不灵验的。”

皇奶奶合掌念了几声神仙莫怪,才严厉地瞪了眼宁宁,一边为她梳发一边给她解释。

“好了奶奶,宁宁知晓了,再者说了,有皇奶奶庇佑,宁宁当然会福泽深厚、平安康健啊!”

小姑娘惯会嘴甜,果然几句话便哄得皇奶奶眉眼含笑,老人家拿着梳子细细理开宁宁缠在一起的头发,过了片刻,又悠悠叹了口气,不放心地叮嘱她:“你自幼养在奶奶膝下,哀家能活一日,自然就庇佑你一日。只是人之命数不可强求,哪天我撒手离去,你虽挂着公主的头衔,但母妃早逝,同胞的兄长又同你不甚亲厚。到时候,哀家可怎么放心下你。”

“皇奶奶,您、您会长命百岁的,宁宁要一直赖着你,我给皇奶奶做端茶倒水的小丫鬟,到时候你也不许烦我。”

“你这孩子,一张嘴净学得这些哄人的话了。”皇奶奶被宁宁逗得轻笑出声,方才的愁绪也彻底消散,手上利落地给宁宁梳好个双刀髻,簪上小巧的蝴蝶步摇,额间又以朱砂点出花钿,倒真把宁宁一张稚气可爱的面容妆点得艳丽贵气。

“哎呀,怪不得宁宁是皇奶奶的孙女呢,我可真是太漂亮了!”

宁宁捧着脸站起来,跑到屋子中央特意转了几圈,又笑眯眯地歪进皇奶奶怀里撒娇。

老人家笑出了一朵花,推了推她,无奈道:“你这小泼皮,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什么礼仪就全忘了。可记住,待会到了萃英雅集,仔细着端好公主的气派,待到那些世家公子们出风头时,你也相看相看,遇到称心的,记得和皇奶奶说,日后哀家在朝中帮你留意留意。”

“吁,”宁宁不满地噘嘴打岔,抱着皇奶奶的胳膊,小声嘟囔:“那我要是全看上了,皇奶奶还能全给我绑回来不成?”

“你试试,哼,也不是不可以。”皇奶奶斜了宁宁一眼,淡定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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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西园虽然地处阴凉,傍水依山,但因端午潮热,贵人云集,宁宁坐在席上不消半个时辰便觉得里衣都湿透了。

宴席刚开,恩露寺的妙法和尚正在讲经,“如是之后,数千万岁,弥勒当下世间作佛。天下泰平,毒气消除,雨润和适,五谷滋茂,树木长大。人长八丈,皆寿八万四千岁”

宁宁越听越困,今日本就起得早,到这快中午了,实在撑不住,她趁皇奶奶不在,宴席上又没人注意她,便叮嘱了小宫女先在这儿帮她应付,待有人问起来,便说她中了暑热,被扶到厢房去休息了。

“这能行吗?若是陛下知晓了可怎么办?”

“哎呀,你真是,皇兄哪里会特意注意我?”

宁宁从发髻上随手拔下一根金步摇塞给小宫女,然后便猫着腰悄悄退出宴席,一路溜到后山小溪旁。

待到最后一截樱红的裙摆也消失于树影间,宴席末尾的少年终于收回目光,低头将茶盏摆正,他捏了块方才宁宁吃的最多的鲜花饼,填进口中方觉过甜了。于是少年又抿了口茶,周围同窗们都在抄记佛法经义,唯他提笔记下了鲜花饼的配方。

后山溪水清凉,幽静安适,只能隐约听见宴席上的丝竹管乐之声。

宁宁贿赂了后厨的厨娘,套了个西瓜抱在怀里,绿汪汪、圆滚滚,噗通放在清澈的溪水中,哗啦溅起一片水花,全洒在小姑娘白生生的手臂和脚踝上。

“你这瓜看着不怎么甜呢。”

懒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宁宁扭头,见到褚慈河靠坐在亭子里的石桌旁,一只手撑着下巴,苍白的面庞在酷热下仍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他另一只手指了指桌子上搁着冰块的果盘,狐狸眼弯了弯,邀请的意思很明显。

宁宁的裤管和衣袖都沾湿了,方才以为后山没人,她便索性大咧咧地露出白生生的脚踝和手臂,这会见到了楮世子,下意识要去整理衣服,但一松手西瓜就做势往下滚。

算了,宁宁到底不是古人,索性便一把捞起西瓜,不管衣襟被水沾湿,反而是赤脚踩着鹅卵石朝亭子里走。

将西瓜彭一声放到石桌上,宁宁挑衅似的睨了眼褚慈河:“世子你且看,”她捏起卷曲的瓜蒂拉了一下,“一般来说蒂头卷曲的瓜就会更甜,还有呀,我挑的这瓜瓜脐也小,纹路更是整齐清晰。”

宁宁像个斗鸡一样,也不知为何就在吃的上面如此较真。于是褚慈河难得坐直了身子配合她,但边笑意一直未减,倒像是在她的话里真品出了天大的趣味一样。

他的目光流连在宁宁露在外面的肌肤上,那是独属于少女的清透健康的颜色,日光照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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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能见血液生机勃勃地流淌。

宁宁简直就像偷走了他的生气一样长得如此之好,褚慈河不禁攥紧手指,咬牙又笑了。

“你听,这个声音!”褚慈河刚回过神,碧绿的西瓜便怼到了他眼前,宁宁一只手托着西瓜,另一只手彭彭拍了两下,眉梢一挑,十分得意地笑了:“楮世子,我敢保证,这瓜保熟。”

“哦?那你开吧,真熟了这腰牌就送给你。”

刻着“褚”字的白玉腰牌被解下来,褚慈河随手丢到石桌上,又摊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腰牌在世家贵族就相当于一个人的身份凭证,见腰牌如见本人,更何况国公府为褚慈河还特制了腰牌纹理,若真拿了这个东西,便等同于能在国公府的势力范围内横着走了。

宁宁吞了吞口水,不能否认自己确实十分眼馋,但她也知道这腰牌意义重大,各方势力牵涉众多,即便是褚慈河这败家子愿意给,她也断不能拿。

“我不要,”宁宁将腰牌推还给他,面上表情未变,翻出匕首利落地在瓜皮上切开一条缝,然后双手顺着这条缝用力一掰,鲜红的果肉霎时便露了出来,清香袭人。

直接捧了一半给褚慈河,宁宁开玩笑般推辞:“我拿了你的腰牌算什么?我又不娶你,倒显得咱们之间不干不净的。”

“我心情好便给你了,这有什么?”褚慈河听到她说娶自己时愣了片刻,也没觉出不对,反倒是颈侧的血管突突跳动了几下。

他克制下莫名的热潮,接过宁宁递来的西瓜,又反手将腰牌扔给她,语气懒散的,倒真像是送出去的是一根簪子、一个镯子那样随便。

“宁宁,你想要什么便拿去就成,反正我有的东西太多了,又不求着你回礼,怕什么?”

【白月光男配宴席得皇帝赏识,剧情推展+20%,舔狗阶段性任务完成,宿主舔狗值+500分。恭喜宿主,进阶白银舔狗,望再接再厉,早日完成舔狗任务!】

叮——礼炮声在脑海里响起,宁宁先是愣了片刻,听清楚系统的提示音后,便猝不及防笑出了声。

她不由地一身轻松,连带着心情也好起来,看到褚慈河仍紧张地盯着自己,唇畔一弯,笑吟吟地接过他的腰牌。

“谢谢锦奴啦,小可定不辜负公子心意。”

她调皮地用话本上的浑话调xi褚慈河,眼瞧着苍白的少年也羞的浮上层粉色,扑哧彻底笑开,她用匕首削下一大块西瓜,探身递到他嘴边:“啊张嘴呀,公子。”

喉结上下滚动,褚慈河不明白宁宁开怀的原因,但他能清晰地辨认出自己如鼓的心跳。

像是要证明自己孱弱的身子还有生机一样,他按耐下心跳,启咬住西瓜尖,继而粉色的she头一卷,将将擦过刀片边缘,鲜红的果肉被他han进口中。

狐狸眼一挑,孱弱的气质中便添了几分风流,褚慈河望着宁宁笑,玉白的指尖抿过角的汁水:“很甜,宁宁,你赢了。”

宁宁陪着褚慈河一共也就吃了半个西瓜,揉着肚子躺在阴凉处,山涧的凉气丝丝往上冒,宁宁觉得实在舒服,便有一搭没一搭和褚慈河胡扯倩女幽魂的故事,其实就是故意憋坏要吓一吓他。

褚慈河靠在石桌旁,温凉的手心搭在宁宁额头,又或是一下下拂过她闷红的脸颊,触感柔软沁凉,舒服得宁宁几次都忘了自己正讲到了哪儿。

于是宁宁索性想到哪就讲到哪,也不管究竟是哪个版本的故事了,总之故事的结局都是女鬼投胎轮回,而书生独活在人间,无法相守。

手心抚着宁宁后颈,褚慈河久久没有说话,眼睫半垂着,郁气沉沉的,像是要化成树荫一样躲回暗处。

“你、哎呀,锦奴,这只是、只是个故事,都是瞎编的,你别伤心呀。”宁宁忙撑着身子,双手胡乱地去摸他的脸,发现褚慈河并没有哭才终于松了口气。

“无事的,”褚慈河仰着脸任宁宁打量,苍白的脖颈上依稀可见青紫的血管,他声音有些自嘲,开口道:“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这书生,必然没有那么好心,多半会自杀,然后再和女鬼作对天不管地不收的有情鬼。”

“你、”宁宁一时语塞,半晌后捏了捏褚慈河的下巴,轻笑道:“你最近都看了什么混书,说话这样不知羞。”

褚慈河抿着唇也笑,并没有解释,只是下巴又蹭了蹭宁宁的手心。

“锦奴这么貌美,你才合该是勾人的女鬼,嘻嘻嘻嘻,春风一度,惹得书生魂牵梦萦。”

“我做女鬼吗?唉,”狐狸眼不知为何就半垂了下来,褚慈河望着宁宁叹了口气,认命一般道:“那我可就舍不得书生,”他探身,温凉的贴在少女滚烫的脖颈,像夏日的一点冰泉,清爽得让人觉得是个幻觉。

褚慈河又直起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睫羽颤了颤,他无辜地笑起来:“我必然是要缠着书生一生一世,投胎轮回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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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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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西北边塞军防与通商给出的策论赢得皇帝的青眼,特许他在国子监大考过后,可特赦进翰林院。

在朝为官的,皆知翰林院的清贵,翰林学士虽然没有单独品级,但为皇帝草拟制诏,参议政事,位卑权重。所以又有一说法,做过翰林,才能叫作朝廷的心腹。

宁宁虽然早有预料,但仍是十分高兴,甚至有些与有荣焉,像是自己教出来了个清北的学生一样。

所以她一定要为柳琢春好好庆祝一番不可。

雅集结束时正值傍晚,宁宁特意回宫换上了平常的发饰和衣物,清清爽爽的一身,又是稚气灵动的小姑娘了,让人见了就生出无限亲近。

她和皇奶奶说要出宫给柳琢春庆祝,今晚多半会回来晚一些。

老人家还记得宴席上清风霁月的少年郎,骤然发现他就是宁宁嘴里经常念叨的阿春,神色变了变,但又很快掩饰下去,只是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笑道:“既然是朋友,在一起玩耍庆祝也是使得的。只不过户部尚书一门是清流人家,这小公子就自幼熟读圣贤书,只怕是极其看重礼法教养。你同人家接触千万收敛性子。”

“他呀,和你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宁宁一路上都在琢磨皇奶奶临走前说的一番话,她其实明白她老人家是在敲打自己不要惦记上柳琢春,但就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喜欢原着中女主都为之倾心的白月光少年。

皇奶奶不是计较出身的人,所以这样说,难道是看出了柳琢春最终会移情别恋女主?

唉,好吧,宁宁忽然有些泄气,方才与有荣焉的兴奋也消散了。

移情别恋个屁呀,她想,自己和柳琢春的关系分明就是舔狗和小白菜,她负责流口水,柳琢春负责长好后送上门被别人拱了。

因为宁宁说过一会就出宫,所以柳琢春从琅西园出来后也没有回府,只是在街边逛了逛,又早早等在宫门口。

宁宁磨磨蹭蹭地走出宫门,见着了等在太阳下的青衣少年,咧嘴笑了笑,不怎么真诚。

她已经想好随便找个酒楼,点好菜尝一尝就赶紧溜回来看话本子了,嗯或许还可以去找锦奴一起去夜市上淘旧书

柳琢春等得久了,端午的日头又晒,他脸有些红,像白玉里沁出一点血色。

因为心心念念得久,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宁宁的心不在焉,与方才分别时的眉飞色舞几乎判若两人。

柳琢春不由蹙眉,有些担忧是太后训斥了宁宁。

“宁宁,哥哥带你去吃粽子好不好?”他从衣襟里摸出自己从小宫女手里买过来的蝴蝶步摇,扶着宁宁后颈,重新把它簪回她的发髻里。

“你怎么把这个买回来了呀?其实我还有”

“我知道你不缺这个首饰,”柳琢春忽然笑着打断她,抬手轻轻碰了下步摇上蝴蝶的翅膀,语气柔柔的,仔细听有些软弱可怜,“可是这支步摇是宁宁的首饰,那对哥哥来说,意义就大不相同。”

“啧,”宁宁有些受不住他这样说话,心底那些别扭也暂且搁置了,她又快活起来,走在柳琢春前面,笑嘻嘻地安排:“一会咱们去尚品香吃饭,听说他们家的金丝蜜饯最佳,还有酥山,冰冰凉凉的最好当饭后点心了。”

“你倒是给哥哥庆祝呢?话里话外竟是半点都不与哥哥相关。”

柳琢春追上宁宁,偏头嗔了她一眼,目光既然柔软地落在她发间的步摇上。

宁宁被他说得脸红,忙耍赖抱住柳琢春的腰,贴着他笑嘻嘻地躲进偏僻的小巷子里。

柳琢春被她抵在墙上,身子刚开始还有些紧绷,现在却已经熟练地舒展开,他伸手露出宁宁的脖子,眼尾轻轻地撩起,冰冷无心的脸也被染上媚色。

“坏东西,就会欺负哥哥是不是?”

他笑着抱怨了一句,但青色的衣摆却和宁宁的裙子交叠更甚。

“没有的事,我最怕哥哥哭了。”宁宁认真地解释,又拉过柳琢春的手腕,看到上面空荡荡的,心头揪了一下,忽然有些难过。

这么聪明貌美的少年,却没有长辈在端午节这天给他系上一根五色丝,也没有长辈为他祈福避祸。甚至在雅集大大出了风头,却还得不到家里人的重视。

小可怜儿。

“哥哥,你知不知道五色丝又叫长命缕?”

宁宁抽了一下鼻子,拇指摩挲着少年的手腕,声音有些沉闷。

感受得到宁宁情绪又低落下去,柳琢春有些无措,低头抵住她的额头,语气放得愈发柔软,带上小心翼翼地讨好:“哥哥听说过的,端午节戴上长命缕,寓意平平安安,快乐康健。”

他瞥见小姑娘手腕上的五色丝,还特意串了颗小巧的金铃铛,于是柳琢春心头不由舒展了一下。

他就知道,宁宁这么可爱的孩子,全京都不该有人不喜欢她。

但还没等柳琢春再说些什么安慰宁宁,就看到她果断解开手腕上的五色丝,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衣,一边扯着他藏进小巷里昏暗的角落。

“宁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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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还没说完,宁宁很凶地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堵住了柳琢春后面的话。

他不由又紧张起来,反复思考宁宁讨厌自己的可能,一颗心在短短的时间内揉皱又展开。

算了,只要宁宁开心,她要他什么,他就给她什么就是了

柳琢春睫羽颤动了厉害,呼吸在外衣罩下的黑暗中清晰绵,他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手指无助地攥紧宁宁的衣袖。

“好了。”

柳琢春几乎要溺毙了,但一双手又拼命揽住了他的脖颈,小姑娘温热的身子挤进了他怀里。

宁宁也在颤抖,柳琢春意识到,她在和他共情。

她在感受他的一切。

惊才绝艳的少年在这一刻难得露出了茫然无措的神态,眼瞳在黑暗中睁大。

外面天光明亮,但他们却躲在黑暗中相拥。

“宁宁?”

“阿春,长命缕要在天亮之前佩戴才能灵验。现在虽然完了,但没关系的。”

宁宁的脸颊蹭了蹭他,小猫一样。

柳琢春的心跳随着她的每一句话无限放大。

他听见宁宁说:“没关系的,哥哥,我陪着你一起骗一骗太阳和神仙。”

咚咚咚

柳琢春他要抱着宁宁一起溺死在这片黑暗中了。

京都城里没有宵禁,宁宁和柳琢春从尚品香出来时,正值月上柳梢头,街面上许多小娘子斜伴出游,迎面遇上俊俏的小公子,隔着帷帽脸颊便羞的通红,念念不舍地走出好远,才敢托小侍细细打听年龄几何、家室婚配又如何。

还没出润芳街,柳琢春怀里便多了好几支石榴花,多是女郎们心动下随手攀折的,正衬出少年郎濯风漱雪的容貌,更惹得满街春风浮动了。

宁宁觉得很新奇,平时总和柳琢春去国子监附近的几条街市,倒没机会见到这么些热情的小娘子。

“祸、水。”

偏头睨着眉头微蹙的少年,宁宁逗弄似地笑起来,抽过他怀里的一支石榴花,簪在了柳琢春耳边。

玉面红花,少年脸颊到耳畔像是被花枝染上了一层胭脂,凤眼横波,他有些无措又有些恼怒地瞪了眼身边的女郎:“没良心的,有这空闲来打趣哥哥,倒不见你替哥哥拦一拦。”

“为什么要拦?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阿春生得一副好颜色,难不成还吝啬得不许旁人多看几眼?赏识一番?”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柳琢春望着宁宁戏谑的眼睛,脸上薄红褪尽,像是被兜头到了一盆冷水,眼神湿漉漉得可怜,面上一片冰冷无情,不肯露怯。

“呵,你真可笑。我做什么要去猜你的心思?”宁宁见他生气,不明所以,冷笑一声索性背过身往人群里走,也不管柳琢春抱着一堆花能不能追上来。

夜晚的人群像一片沸腾的水,宁宁钻进去闻着香粉瓜果的味道,郁气散了些,正好又走到花萼楼前,京都许多小娘子会在这儿挑选衣裳、脂粉、首饰,宁宁挤出人群,在台阶上等了一会不见柳琢春人影,心想多半是怄气回府了。

还白月光呢!

分明就是河豚!河豚!一戳就变气鼓鼓,宁宁心里不忿,正好店门口老板娘又招呼她进店逛一逛,于是转身她又进了花萼楼,只留人群中东冲西撞的小公子一个背影,满地的石榴花便踩进泥里,正像他的脸色一般颓败。

“怎么方才见女郎不开心?可是有什么心事?”

老板娘是个精明的商人,从宁宁的穿着便隐隐猜出她的身家,于是难免多分了心,陪着她温声闲聊,倒真像是知心的姐姐似的。

宁宁自觉没什么避讳的,便一边心不在焉地试着口脂,一边抱怨:“唉,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有一个小郎君你知道吗?总是和我怄气,去找他时,他说不合礼数。真不找他了,他又说我没良心。合着道理都是他那边的呗!”

“哈哈哈这倒是有趣”老板娘摇着团扇,不禁被逗笑了,心想这对小情人倒像是性别调换了似的,古怪之余却实在可爱。

“还有呢!”宁宁见有人应和自己,更憋不住,索性坐在店里,倒豆子似的抱怨不停:“今晚明明我都把人给哄得掉眼泪了,结果刚才从尚品香出来,不过是几个小娘子见他生得漂亮,便折了几枝石榴花送给他。我打趣几句,嘿,他却骂我没良心!巧娘,你说我怎么没良心了?”

这话一出,倒不止巧娘了,店里的客人也忍不住笑了出声,放下手里的首饰围到宁宁身边。

“看小女郎生得挺机灵的,怎的这事儿上如此迟钝?”

巧娘轻轻点了下宁宁的额角,无奈解释:“那小郎君心思多半是个曲折细腻的,你自然要多体谅他些”

“等等,”另一个小娘子忽然打断巧娘,捏着裙角激动地问宁宁:“这小郎君生得可好看?”

咕咚。

宁宁想了想柳琢春欺霜赛雪的清艳面容,点了点头,诚恳道:“京中绝色。”

“好了,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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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体谅他了,巧娘你继续说!”小娘子重重舒了口气,眼睛兴奋地直发光。

巧娘嗔了她一眼,又转向宁宁,接着说:“这郎君若是性子敏感,咳咳咳,又如此貌美,那女郎便把他当做娇气些的内室哄着嘛,我且问你,若是你是夫君,在外游学时家中娘子来信说自己病了,但不劳你担忧,那你可就真不回去?”

“当然不能!要不回去估计见面好一通要闹呢。”

小娘子们笑作一团,推攘着宁宁嬉笑:“这你倒体贴,若妹妹是个郎君,姐姐们都嫁与你就好了。”

“嘻嘻,娘子们软玉温香,嫁我一个朽木,可是委屈了。”宁宁也不羞,眼眸弯弯地攀上巧娘的胳膊撒娇。

“不正经,”巧娘笑着嗔她,继续问她:“那今晚呢,且说若是你的内室被男子当时示爱,你做夫君的可醋不醋?生不生气?”

吃醋?

宁宁光听着舌尖便不由地冒出一股酸味,一个激灵起身,也顾不上打招呼,拿上方才随手挑的衣裳和首饰,又多付了几锭银子,直冲到街上,逆着人群往回走。

“唉,你这孩子,话还没说完,又火急火燎地去哪?”

“来不及了!巧娘,我回去捡老婆!有空带他来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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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柳琢春分别的地方原是有许多做凉饮的摊子,但因前街有西域来的的杂耍摊子,客人都引到了那儿去,于是原本热闹的一条街,骤然便清冷下来。

待到宁宁找过去,果然见到柳琢春一人伶仃地站在榕树下,手中捧着一个竹筒,夜风拂过,斑驳的树影落在少年脸上,像是半面繁复的面具。

原本兴冲冲的心情顿住,宁宁站在街口,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同柳琢春破冰。

她没从见过像阿春这样敏感又冰冷的性子,分明就该是冷淡无心的月光,却偏要黏在她的发丝、黏在她的裙角,拂了一身还满。

但不等宁宁想出办法来,树下的少年先回头看见了她。

殷红的眼尾在树影下像抹血一样,柳琢春应是哭了许久,鼻尖和唇角又透出红,他怀里的石榴花不见了,只捧着个竹筒,顿了顿,抿唇忍下一声呜咽朝她忽然跑过来。

“别、别急,我来,我来拿着。”

宁宁跑起来,扶着柳琢春的手臂,试探地去看他的眼神。

少年还是有些惶恐的,泪湿的眼睫一簇簇翘起,颊边连到耳畔都染上湿漉漉的软红,宁宁呼吸有些滞住,手指不由用力捏痛了他。

月光,月光被她碾碎了泡在花汁里。

这不能不让她兴奋。

感受胳膊上传来的疼痛,柳琢春才真正地松了口气,反手攥住了宁宁的手腕,他又垂下眼睫,雪白的脖颈任树影泼上一团团墨。

“我想着我想着你不来找哥哥了。”

哭过的声音有些软,柳琢春抿着唇,想装出不在意的豁达模样,但泪水就一直在眼底晃呀晃,他止不住,便侧过身不去看宁宁。

“哥哥,我、我好像又惹你难过了是不是?”盯着他抓着自己的手,宁宁有些愧疚,便又绕到柳琢春面前,果然看到满面的泪痕,他慌乱地抬手擦,却止不住小声抽泣,更加狼狈了。

“我找不到你,宁宁,人太多了,他们都在挤着我,宁宁,你这么小,一错眼哥哥就找不到你”

柳琢春的眼泪一滴一滴全顺着下巴砸到宁宁手背上,她不太懂少年的委屈,却还是圈着他的腰,将自己挤进他怀里。

少年的头低下来,脸颊埋在了宁宁颈侧,他哭也是小声的,拼命地克制颤抖。

“我还给你买了荔枝膏水,宁宁,你说过想喝的,可是买来冰块都要化了,你你还是不来找哥哥。”

宁宁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攥着竹筒了,心绪蓦然有些复杂。

圈着他腰肢的手收紧了一些,宁宁便听到柳琢春低低哼了声,然后又贴她更近了。

月光也被她用花汁给裹住了,像困住琥珀里的飞虫一样,美丽又生动,宁宁几乎控制不止地要动心。

“哥哥,”她小声地,几乎天真地贴在柳琢春耳边请求:“你扮成仙子给宁宁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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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迟。

柳琢春幼时便深谙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因为记得娘亲镜前梳妆的期望与失望,所以他更比旁人嫉恨美貌带来的罂/su般的宠爱。

但身后宁宁就坐在台阶上,他能听见她翘着鞋尖一下一下轻晃,发簪微微晃动时会传来清越的声响。

他仍不明白刚才的心情,但可以确定,是他自己想要答应宁宁的。

她那样哄着他,他如何也舍不得拒绝。

少年的身量本就纤细单薄,正好宁宁方才随手拿的衣裙又有些宽大了,穿在柳琢春身上便恰好,从背后偷看,正勾勒出一段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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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的腰肢。

宁宁几乎按捺不住了,眼前流萤乱舞,破庙前一片冷清,只有台阶下少年摆弄的衣裙边点缀着月光。

“哥哥,我帮你穿”

她一跃就从台阶上跳下去,从背后揽住柳琢春的腰,正好抓住他还没系好的丝绦。

“坏孩子,就会消遣哥哥。”

转过身被宁宁圈在身前,柳琢春垂眼,神色一贯冷淡无心,但胳膊却顺从地搭在了小姑娘的肩头,青丝也被夜风撩起,勾勾缠缠在两人之间。

因为宁宁钟爱碧色,便特意选了翡翠烟罗绮云裙,此刻穿在柳琢春身上,碧玉缀白浪,倒真像极了话本里柳树成精,妖妖娆娆地勾引来往的书生。

“哥哥”她是真的看痴了,声音也有些迟钝,指尖缠着他的丝绦,喃喃道:“你当真不是天上的仙子吗?”

“傻。”

“仙子”垂首抵住宁宁的额头,发丝水似淌进她的衣襟,手腕上缠着宁宁的长命缕,耳畔坠着宁宁送的红玉坠子,身上穿着宁宁赠的翡翠裙

他全身上下都是宁宁的了,她还要问他是哪里来的。

“呆瓜,”古庙内外一片死寂,柳琢春听不清自己与宁宁混杂的心跳声,松散的衣裙像偷听了他的心意一样,顺着雪白的肩头滑落。

苍劲的翠竹露出凝白的芯子,清甜的味道也顺着呼吸飘散。

柳琢春面对着月光下青苔遍生的佛像,脖颈微扬,揽着宁宁靠近自己。

他的衣裙遮不住流淌的意,月光照出少年雪fu上的yan红。

“哥哥才不做天上的仙子呢,哥哥要做宁宁心上的仙子。”

【警示!警示!舔狗系统提醒宿主,禁止对重要角色做出违规举动,否则将按情况扣除积分!严重违规的情况直接抹杀!】

刺耳的尖哨声瞬间撕破宁宁眼底的迷蒙,瓣贴在柳琢春颊边,湿re的气息几乎要将黑夜也烫出洞来。

她被迫清醒怀来,she尖死死抵着齿关,宁宁攥紧指尖的丝绦,低头飞快将柳琢春的衣裙系好。

“宁宁?”手指摸到她脸上,柳琢春声音仍哑着,一点点替她抿去汗珠,不安地问:“怎么了?贴太近是不是热了?”

“没有。”

宁宁攥住他的手指,脸色有些苍白,弯着眼笑时更显得稚气可怜。

像个被雨水打湿的小崽子一样,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拱进少年怀里,夜风吹过她的脊背,留下一片冰寒。

宁宁有些想哭了,抹杀两个字像把刀一样不由分说地划破她的绮梦。

柳琢春抱着她坐回台阶上,手指轻轻顺过她的头发,拂过她的脊背。

“是哥哥惹得你难过了吗?宁宁,你打哥哥出气好不好?”

他哄人的方法可真笨,宁宁难过地想,低头又往他怀抱怀抱深处拱了拱。

“没有,不怨你,阿春,我就是我就是想抱抱你。”

柳琢春得到回应才松了口气,但神色又有些失望,巴巴地望着埋在他怀里的宁宁,克制地低声问她:“还要哥哥做什么呢?宁宁,只要你想哥哥没有不应的”

“不可不用”宁宁的声音更涩了,她几乎要哭出来:“我只要抱抱,哥哥抱抱宁宁就够了。”

自从接到系统的警告之后,宁宁回宫后便有些摆烂的心态,下意识地开始抵触柳琢春,即使那晚宫门前,少年怀里抱着刚换下来的碧绿烟罗绮裙,殷切地叮嘱她:“这套衣裙哥哥留下了,你心里也多惦记着我,哪怕是为着看我扮姑娘呢,也记得多来寻寻哥哥。”

宁宁现在想起来,竟有些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了,不过多半也是一些不过脑的“嗯嗯”、“好的”、“行行行”、“我记着了”

她心里有怨,柳琢春是被无辜误伤的。

但消极怠工太久,系统也是要警告的,宁宁算了日子,自雅集那日领取了500积分,她已经躺平半个月了,确实有些不像话。

宁宁正在宫里思索着怎么再走一段重要的剧情点,国公府就派人捎来消息,原是褚慈河入秋后要去隐居江南的桓一大师处治疗修养,山里日子无聊,他想邀宁宁一起去躲躲秋寒。

一提“江南”倒是让宁宁想起来柳琢春的身世了,原书中柳琢春之所以在柳府不受重视,其实并非因为他生母是庶妻,而是因为柳琢春本就非户部尚书的血脉。他的生身父亲是军营中的一个副将,某次在江南休整时,遇到了当地的采莲女,也就是柳琢春的母亲,后来两人情投意合,本欲结为连理,但前方战事吃紧,副将应召支援,只能先离开江南,但那时采莲女腹中已经育有一子。她等着将军驾马回江南娶自己,可等来的却是将军的友送来的一尺沾血的布衣衫,那本是采莲女给他做的冬衣,最后却成了他留给她的最后一样信物。

将军好友是京城的文官,深知未婚先孕对女子的影响,便将采莲女和她襁褓中的婴儿一起接到京都照料,对外则称是自己在老家纳的小妾。一晃十几年,当年的婴儿已经长成京都里惊才绝艳的柳二公子,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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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不算辜负了将军从前的救命之恩,却不知这些年若有若无的疏离和冷漠在柳琢春心里埋下了怎么扭曲和自卑的种子。一直到最后好友因党派之争被斩首,柳琢春仍嫉恨着父亲的偏心和冷漠,而当他历经辛苦在朝堂重新爬上高位后,埋在江南故居的信封和遗物终于被发现,亲友散尽的柳丞相再回到幼年的柳树下,所有的记忆早被杂草覆盖,只剩一片断壁残垣,物是人非

当初看到这里时,宁宁便觉得莫名的悲凉和遗憾,想想柳琢春凭着一腔恨意和委屈,在柳府破败咬牙爬上了丞相的位置,但结果却告知他恨错了人,他的一切努力都显得像小孩子的无理取闹。但柳琢春心里自幼的期望与失望、冷漠与委屈,又有谁能回答他?

他实实在在受到了伤害,但倒头来却连申诉都显得可笑。

宁宁摊平了国公府送来的信笺,提笔许久,心里思来念去,也只有一个念头——不公平呐,真的有些不公平。

难道仅仅因为要用男配的落寞和凄惨来衬托主角光芒温暖的存在?

难道就为了突出主角的治愈,所以就可以肆意褫夺柳琢春与自己、与过去和解的机会?

【系统?如果我把后面的剧情提前,但不影响主角的人设和剧情点,请问这算不算违规?】

一段电流的滋啦声响起,系统很快在识海里回答了宁宁的问题——【原则上,只要是宿主为了讨好白月光男配所展开的剧情,都不算违规,而且可以视情况发放积分。】

好极了!

宁宁方才因为柳琢春身世而落寞的心情再次雀跃起来,匆匆回了信笺,甚至不待召回传信的侍从,她自己换了身衣裙,和嬷嬷报备了一声便往宫外国公府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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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临近大考,学堂近来氛围愈发紧张,原本到了下学的时间,但出了夫子竟每一个人离席。

临时抱佛脚这事儿自古到今就没断过,江城捧着讲义,将书页翻得哗啦作响,但仍旧是看不懂当今生民之患为什么在于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劳?

少年锤着脑袋,呜呼一声倒在桌上,扭头正瞥见同桌的柳小公子提笔成章,一篇策论洋洋洒洒,几乎没有停顿,一气呵成。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有差距的,江城认命地叹息一声,吹起了宣纸的边角,柳琢春侧目凉凉地瞟他一眼,抿唇没做声,莹白的指尖轻轻拂到边角,用力压下,沁出一点淡粉色,就像剔透的白玉里嵌进一瓣桃花,冰清玉洁又活色生香。

江城几乎下意识止住了呼吸,但目光久久落在柳琢春的指尖,前段时间,他每日中午都会剥一袋核桃仁,用力狠了,莹白的指尖便会沁出嫣红,颜色比现在更要秾艳。

那些核桃仁他没见柳琢春吃过,就像是每日放学后少年在夜市上买的小吃,他只是用心备着,等着,然后在失望之后丢掉,待到第二天再重复一遍。

江城有时候有点心疼那些被扔掉的零嘴,有时候又有点心疼柳二公子。

宁宁再不理他,只怕这少年冷玉似的一双手都要被扣烂了。

待到学堂里的光线暗下来,天边轰隆几声闷响,乌云下坠,坐在窗边的学子甚至来不及合上窗扉,凉风裹着雨珠便倾泄进学堂。

江城慌忙收起桌上的书纸,心情也因为这场雨清爽起来,挺好的,只要不学习他都觉得有意思。

身边柳琢春也刚好做完课业,面上仍是一片清冷无心的模样,这场雨除了打湿几缕他颊边的碎发,甚至不能让少年蹙眉。

他不疾不徐地收拾好桌子,又从书袋里拿出中午时没剥完的核桃,趁着昏暗的光线,一颗一颗剥起来。

学堂里早就像沸水似的骚动了起来,许多小厮举着伞站在门口接自家主子,江城刚收拾完书袋,就看见父亲身边的护卫正扛着一把大青伞朝这边跑过来。

“阿春,今个的雨下的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走吧,先让我家的下人送你回府。”

江城十分仗义地敲了敲桌子建议,但窗外雨越下越急,柳琢春仍是不疾不徐地剥着手中的坚果,被雨丝打湿的眼睫颤了颤,望了望雨幕,然后蹙眉拒绝了他:“这种天气宁宁说不定会来给我送伞,等她来了,找不到我该难受了。”

“可、可宁宁都半个月没”

江城话没说完,就感到一束极冷厉的目光,柳琢春淡漠的眼里蕴着恼怒,手指捏碎了坚硬的核桃壳,语充满敌意,他执拗道:“宁宁答应过会要来找我的,现在只不过是被一些事情绊住了手脚。江城,你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就不要乱说。”

平日里柳二公子虽然也很冷漠,但那种冷是一种平淡无心的,不像现在,江城觉得他眼里几乎要凝出冰刃了,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抱、抱哎,阿春!那、那不是宁宁吗?她真的”

窗外雨幕中撑起一扇碧青色的雨伞,江城瞥见伞下提着裙摆的墨色身影十分眼熟,仔细看不就是消失了半个月的宁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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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兴冲冲地要和柳琢春分享这个消息,但回头只见座位上一片果壳碎屑,而原先还冷得像冰霜似的小公子早跑进了雨里。

少年坦荡荡的,连一点防护都不做,连人带心,直直撞进那团并不坚定的墨青里。

柳二公子呀,江城背好书袋,看着褚慈河把玩着手中那与宁宁一模一样的碧青雨伞,心想,他有时候真是笨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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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湿漉漉的柳琢春抱住,宁宁其实是有些惊讶和尴尬的。

她该怎么说自己是要接褚慈河一起回国公府用晚膳的?衣领已经被柳琢春的脸颊给蹭湿了,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眼泪还是雨水,只能哄着他从自己身上先站起来。

“怎么不打伞就跑出来了?”宁宁抬手拢净黏在柳琢春颊边的湿发,又见少年眼尾和鼻尖也沁出水红,指定是哭了,便心虚地揉了揉他的脸颊,语气放得更加柔和。

“我为什么这样急,难道宁宁不知道吗?”柳琢春果然哭完就来找她算账了,翠眉微挑,眼尾仍噙着软红,但声音却陡然冷下去,带着明显质问的口吻。

“阿春我听不懂”宁宁低头抵住柳琢春的xiong口,可怜兮兮地唤他,姿态虽然放得低,本质却仍是逃避和耍赖。

xiong口被她抵着,心尖一抽一抽的疼,这个混蛋!柳琢春捏紧了她的肩头,雨声渐大,几乎要压断伞骨,他却仍没有下决心推开宁宁。

“哥哥给你剥了些核桃,记得好好吃,能长个儿。”

脊背颓然地弯下去,柳琢春弯腰抱住宁宁,唇瓣蹭到她肩头,张了张,本是恨不得咬一口泄愤,但她忽然又蹭在他怀里,雀跃地喊起了哥哥。

“哥哥,等宁宁长高了,哥哥再抱宁宁就不用这么废腰了是不是?”

她不怀好意地笑,但柳琢春的身子却实实在在因为这句话而颤了一下,肩头落下一个轻轻柔柔的吻,宁宁甚至没有察觉到。

“真是个小孩,都贴这么近了想的还只是抱抱哥哥”

他揉着宁宁的头叹息,却看不见宁宁透过他的肩头,眼神忽然亮了起来。

“锦奴!太好了,幸亏你还没走!”方才被她脸颊贴着的xiong口又被宁宁推了一把,柳琢春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伞柄就被塞进了他手里。

宁宁兴奋地转身冲进雨里,墨色的身影被雨幕渐渐冲散,然后又凝聚在廊下。

柳琢春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跑到褚慈河身边,一只手熟捻地搭在他胳膊上,苍白的少年为了配合她微微倾身,脸上也多了几分鲜活。

雨声太大了,雨滴隔着伞面,像是砸在他的身上,柳琢春忽然感到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握着伞柄的手又沁出血一般的颜色,柳琢春看到宁宁踮起脚自然地替褚慈河捋了捋肩头的发丝。

他们在说什么?

少年少女,又能说什么呢?

柳琢春忽然觉得自己站在雨里的样子一定很可笑,转身从怀里拿出自己剥了一天的核桃,毫不犹豫地掷到水坑里,水花溅起来打湿了他的衣摆,柳琢春却不再看它一眼,径直越过水坑离开庭院。

宁宁不要的东西他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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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刚与褚慈河商量好去江南的事情,转眼就见庭院里没人了,白蒙蒙的雨雾里,柳琢春刚才站的地方只剩一地被踩碎的核桃仁。

完蛋,指定是又闹脾气了!

还不及和褚慈河道别了,宁宁匆忙结果国公府的老奴递来的雨伞,撑开冲进雨里。

“世子,这这府里的晚膳”

原本下午接到太后身边的小殿下的回信,世子便早早拟好了菜单令人准备晚膳,现在只怕是

老奴有些胆战心惊地瞥了眼苍白古怪的小主子,却见他手指摩挲着宁宁方才捏过的小臂,苍白的唇角愉悦地抿起,盯着朦胧的雨雾,他似笑又似叹息:“终于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痛苦煎熬了真好呀”

下雨街上行人不多,宁宁顺着国子监回柳府的街道,很快就找到了撑着碧绿雨伞的柳琢春。

她跑过去叫他,少年却像没听见一样,明明半边身子都被淋湿了,但湿衣勾勒着挺拔的脊背和纤细的腰肢,眼睫挂着细碎的水珠,玉白的侧脸沉静冰冷,莫名的,宁宁觉得这样的柳琢春有些高不可攀。

大概原书中女主第一次见到的柳丞相就该是这个模样吧,冷月似的挂在苍穹,即便是奋力地踮起脚、伸出手也摘不到他的半点柔辉。

宁宁迟疑着停下了脚步,雨幕渐渐隔绝了她与柳琢春的距离,那股陌生感愈发浓烈,她感到有些害怕。

暴雨如注的街道上,只剩她和一个陌生的柳琢春太不安全了

宁宁下意识的转身就朝国子监的方向跑,运气好的话,或许国公府的车马还没走。

鞋袜踩进水坑里,宁宁甚至来不及提起裙摆,伞柄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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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就被攥住。

冰凉的手指就像海藻似的死死缠着她,宁宁不由地打了个冷颤,硬着头皮转身,她撞进湿漉漉的软和红里。

方才还似冷月般的少年眼尾拖曳出绮丽的红痕,瓣也被咬得嫣红,点在玉白的面颊上分外勾人。

他似乎气恨了,咬着牙,明明眼尾淌着泪,齿间却是一声冷笑:“跑什么?看着哥哥这张脸腻烦了,便去找其他新鲜的吗?”

“哼,”不待宁宁回答,柳琢春便俯身,瓣上的血珠抿开,合上眼睫,少年有些战栗,却仍是顺从心意将这抹红印在了宁宁角,“做梦,这才哪到哪啊,宁宁,你又怎知哥哥日后不会生得愈发地漂亮?”

巧娘哪里想过会在大雨天接待两个湿漉漉的小孩,傍晚暴雨未有停歇之意,夜市必然开不了了,店里的姑娘们围在窗子旁吃些干果茶水,正闲聊时,蓦地听见滴滴答答的踩水声。

门口,濯风漱雪的如玉郎君,正曳红眼尾,长眉微蹙,瞧着眼中有几分伤心,直直盯着身侧的小女郎。

小女郎的一只手被少年扯着,另一只手拿着正滴水的纸伞,颇有些羞赫,问她:“巧娘,麻烦为我们找两身替换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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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琢春一张美人面总透着几分冷淡无心,雪白的肌肤与浓墨似的乌发黑白对峙,美得略显诡艳。

许是为了压颜色,他极少穿艳丽的衣裳,常年青白两色,更显得小郎君的美貌似冰雪般无情。

但今日柳琢春挑了两件朱红的衣裳,金丝在衣摆处绣着并蒂莲,黏黏糊糊有些配成一对的意思。

巧娘心里通亮,瞧破小郎君的心思后就催着吃果脯的宁宁赶紧先去换衣裳。

小姑娘腮帮子鼓囊囊的,灌了口茶,还没说出个什么,一袭红衣的少年便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大厅安静下来,窗边的雨声也远了,巧娘一只手还朝宁宁伸着要来揪她,其他姑娘的茶点从指尖咕噜噜滚下桌子。

美色灼人。

宁宁第一次觉得自己被阿春的目光给烫到了,少年半湿的乌发泼墨似的摇曳要腿弯,还有几缕缱绻地搭在他的颈侧、肩头,雪肤似拢了层潮气,湿润润如春水氤氲。他仍在气着,凤眸便似嗔还怒地瞥了眼宁宁,拢好衣襟走过去,莹白的指尖抿掉她嘴角白色的糖霜,声音清冷玉碎,“怎的就有这么饿?一时半刻也等不了?湿哒哒的衣裳穿着,回头染了风寒,可是又有借口,在冷落哥哥半个月?”

巧娘忽然闻着有些酸,姑娘们也都面面相觑,竟眼见一轮冷月掉进了醋缸里。

“哪有!阿春你冤枉我!”

宁宁一头扎进柳琢春怀里,湿漉漉的头发将他的拢好衣襟蹭乱,又露出细腻的雪白,她的脸颊蹭着肌肤。

“我是被祖母压在屋里学规矩了,好可怜的,没有阿春哥哥抱抱,也没有阿春哥哥喂零食,我都熬瘦了。”

宁宁吸着颊边的软rou,眨巴着眼睛仰头给柳琢春看。

颈侧残留着宁宁呼出的湿意,少年脸上的冰霜早就融了,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探出来攥住宁宁,唇瓣抿了几下,低头半敛着眸子望向她:“哥哥不想折磨自己,所以你说的哥哥都信。”

“但是宁宁,”攥着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了,但又怕吓到小姑娘而生生克制到颤抖,冷月般的少年俯下身子,几乎是祈求了,他要宁宁答应:“不可以在哥哥面前转身跑向别人了至少,至少不可以让哥哥看见,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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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没想过要让柳琢春伤心难过,虽说少年的美色总有一种催人凌虐的脆弱感,但她不愿碾碎别人的月光。

宁宁觉得,阿春就像从前自己怎么也做不出的数学试卷最后一道大题,那十四分注定就不是她能得的。

一定一定收好自己的妄想呀宁宁

晚饭时候雨还是没停,宁宁换好衣服后就有些发懒,呼吸沉沉地,枕着阿春的大腿,双手圈住少年细而韧的腰肢,像抱着精致的布娃娃一样,安心入睡。

巧娘烘干了两人之前淋湿的衣裳,正往前厅送,却被几个趴在门口的小姑娘揽住了。

她们眼睛朝屋内瞥了瞥,皆流露出艳羡的神色来。

巧娘也看过去,正瞧见小郎君搁下了手里的书卷,莹白的指尖一点点拢干净宁宁颊边的碎发,他半垂着眼睫,但笑意却仍顺着纤长的睫毛倾泄,唇角弯弯,像在做什么顶顶有趣的事情,他长久地注视着睡得无知无觉的小姑娘,终了轻轻捏了捏她腮边被压出来的软肉,乌发随着少年弯腰的动作遮住了他们,但巧娘窥见他莹白耳垂上的一点红晕,笃定那一定是个亲吻。

是少年郎满心珍重又羞怯惶恐的亲吻。

担心她会醒来,还担心她不醒来。

雨仍在下,窗边只有风声雨声透过来,宁宁迷迷糊糊中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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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病骨支离,繁复的翡翠烟罗绮云群里,隐约露出他苍白的手腕。阿春眉眼比之现在更加冷艳,病弱非但没有消减他的美色,更添了凄凉的春情。

耳垂上坠着一双血玉坠子,随着他抬头的动作,泪珠滑过耳畔,滴在血玉上,仿佛是他哭出的血泪。

阿春的手往下捧着他的肚子,衣裙下水滴状的孕肚几乎坠得他要伏到地上。

但他执拗地仰着脸,苍白唇瓣上血痕斑驳,梦里阿春靠在国子监后院的老榕树下,痴痴地望。

他好像在等一个人。

两腿之间不断溢出的污血染红了地上的梨花瓣,阿春撑不住倒在了一片雪白里。

他也要碎成一瓣一瓣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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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宁再醒来时,已经是晚饭的时间,她脸颊贴着凌乱柔软的朱红衣衫,刚动了动,温凉的手指便先替她抚掉了脸上的碎发,比梦里更青涩健康的阿春垂着眼,低声与她说话:“睡了好长一觉,哥哥都要怕了。起来吧,巧娘他们准备了晚饭,还煮了碗姜汤,一会哥哥盯着你喝掉。”

怔怔地望着阿春,宁宁有些恍神,圈着他的腰却说不出话。

梦里的阿春在等谁呢?

又是谁把阿春催熟、然后又丢弃了他?

她忽然讨厌把神明拉下神坛的戏码了。

“装傻对哥哥可没用,哼,姜汤一定要喝的。”柳琢春见宁宁不作声,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唇畔猝然弯起来,威胁得十分温柔。

宁宁胡乱点头,又将脸埋进阿春的怀里,胳膊一点点收紧,少年纤细柔软的腰肢被她勒出旖旎的弧度。

“唔做噩梦了吗,宁宁?”

腰间传来紧实的压迫感,小姑娘柔软的脸颊仅隔着一层布料紧紧贴着他的肌肤,柳琢春攥紧手指,但仍压不住蔓延全身的粉红。

压住了喉咙里餍足的低y,他抬手揉了揉宁宁的发顶,轻声哄道:“梦都是反的,宁宁不怕。”

“不怕”

在纷繁的思绪里醒神,宁宁昂起脑袋,碎发被阿春揉得炸起来,烛光一照,影子像朵花似的,柳琢春手指动了动,克制不住想把她掬在手心。

“宁宁不怕!”

仰起脸碰了碰阿春的额头,在他怔怔的注视下,宁宁却像做了什么决定一样,表情严肃地说:“哥哥也不要怕,宁宁会保护你的。”

指尖陷阱手心里,尖锐的痛感冲不散柳琢春心头的战栗。

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望着宁宁亮晶晶眼睛,忽然提不上气,几乎要溺毙在里面了。

“好哥哥只要有宁宁,哥哥就什么都不怕。”

晚饭巧娘准备的是羊肉汤,屋外风雨阵阵,屋内大家围坐在饭桌旁喝着热乎乎的肉汤,浑身发暖,被雨淋透的虚寒也彻底被驱散。

宁宁话多,掰着饼子和姑娘们聊天,手上不仔细,一大块一大块的往碗里扔,泡也难泡透,白费一碗鲜汤。

“嚼东西的时候别说话,仔细噎着。”

柳琢春将宁宁的碗端到自己面前,又将自己掰得细碎的羊肉泡馍放到宁宁跟前,蹙眉轻声慢语地教训她,但用手帕给小姑娘擦唇角的动作又实在纵容得很。

“又来又来,阿春,你好扫兴哇。”

宁宁别过脸不让他碰,嘴里小声埋怨,扯着巧娘的手正要继续和她说话,却见巧娘瞟了瞟她身后,脸色异常。

汤匙和碗沿相撞发出叮当的声音,宁宁转身,正瞧见冷月似的少年垂眸盯着手背上被溅到的汤汁,纤长的睫毛挂着细碎的泪花,明明是一张冷淡无心的美人面,但泪水却像为她提前备好了似的,她一说他就落。

“哥哥”

熟捻地软下声音,宁宁扯住阿春的一截衣袖,少年面无表情,仍盯着汤碗,但衣袖下的手指已经顺着她的力道被一根一根攥住。

宁宁得寸进尺地腻到他怀里,没骨头似的圈着少年的腰,扬起脸可怜兮兮地道歉:“都是宁宁又惹哥哥伤心了,哥哥打我吧呜呜呜”

眸中升起愠色,柳琢春目光终于落到宁宁扮可怜的脸上,咬牙切齿瞪了半晌,最终却是自己先红了眼眶,“你就笃定哥哥舍不得,所以就要把哥哥一颗心揉圆搓扁了任你糟践是不是?”

“你、你冤枉我!”

宁宁昂着脑袋叫嚣,又忘了自己在哄人,眼睛瞪圆了凶巴巴地要和阿春对峙。

但没开口就被少年冷着脸喂了一勺肉汤,眼尾仍残留着湿红,但柳琢春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岔开腿将宁宁拢到怀里,“你说你的,我喂我的,今日不许再和哥哥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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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小姑娘们又拉着宁宁一起做口脂,屋外雨小了些,宁宁坐在女孩堆里,笑眼弯弯,左一句右一句哄得姑娘们心花怒放,亲热得围着她不放。

柳琢春被挤在窗边,望着宁宁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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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陶陶的模样,脸色愈发阴沉,攥着书卷的手指几乎要将纸张给捏碎。

没心肝。

暗自骂了她一句,柳琢春忽地起身挤到宁宁身边,衣衫带来一阵雨后的凉意,他又偏向宁宁靠了靠,手指捏起风干的玫瑰花苞,少年神色淡淡,语气自然道:“哥哥还没见过怎么做口脂呢,宁宁教我。”

阿春的唇瓣略薄,但唇珠饱满,每次他难过时抿唇,都会将那一点唇珠o得鲜红欲滴。

宁宁望着身侧少年矜持冷淡的面容,脸蹭到他肩头,实诚地说:“哥哥嘴巴生得花朵一样好看,更适合涂口脂才是。”

“你、”阿春下意识咬了下唇瓣,垂眸望向宁宁,片刻后忽而俯身,温热的唇瓣从她指尖叼走风干的玫瑰花苞,留下一片润泽的水光,烛火下涟涟生辉,烧到宁宁心头。

“你若是想涂,哥哥怎会不允?”

耳洞为她穿了,衣裙也为她试了,如今又是口脂,柳琢春不禁想,日后,他是不是还要为宁宁扮上红妆,盖上喜帕,做她的新嫁娘?

那样他还会允了宁宁吗?

柳琢春没想出答案,宁宁却圈住了他的脖颈,脸颊埋在他的颈窝,脚尖欢乐地蹬来蹬去。

“好喜欢阿春啊!阿春是宁宁最喜欢的人!”

猛烈的满足感直冲心头,柳琢春偏头蹭了蹭宁宁的脑袋,认命地叹了口气。

会的,不论是做宁宁的新娘,还是为宁宁相妻教女,他都会愿意的。

因为阿春喜欢的是宁宁。

因为阿春想要宁宁的喜欢。

巧娘是做生意的,自然更有眼力见,远远地得到柳小郎君状似无心的一瞥,便立即拿起团扇,招呼其他姑娘们去库房整理布匹。

屋里很快只剩下宁宁和柳琢春,风声雨声大作,烛火摇曳,映照出两支单薄的影子交缠。

柳琢春微微后仰,一只手撑在身后,另一只手摩挲着宁宁的脸颊,花瓣的唇角挽起,他觑着宁宁笑:“怎么?现在没人了反倒不敢欺负哥哥了?”

宁宁捧着口脂端坐在原处,望着昏暗烛火下的阿春,眉目间浅淡的阴影更衬出他神秘诡艳。

“不是。在想哥哥适合什么颜色。”

指肚蹭了点湿润的口脂,宁宁一只手撑到阿春xiong上,俯身,目光稳稳落在他的瓣上,树莓似的颜色一点点抹开。而她倒老老实实的,真就没有乱看。

但被宁宁ya着的少年却不高兴了,攥住她涂抹的手,阿春下意识tian了下发烫的珠才开口:“哥哥难道这般入不得你的眼,为何不看我?”

“我、我怕忍不住”

宁宁红着脸跪坐在阿春两tui之间,窘得额头都冒出一层薄汗。

“忍不住什么?”

阿春半敛眸子,垂首抵住宁宁汗湿的额头,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阿春阿春的嘴巴看起来很很好吃。”

“”这倒轮到柳琢春羞红脸了,本来酸溜溜地要质问宁宁,何曾想问出的话倒使得他心花怒放。

手指一点点揩去她额角的汗珠,柳琢春倾身,将肩头散乱的乌发拢到耳后,清冷精致的一张美人面挨到宁宁眼前。

“就为这吗?傻,你想吃,哥哥怎么舍得不喂饱你?”

湿润嫣红的瓣一点一点靠近,直至柔软地覆盖上。

宁宁神经绷紧,仔细着识海里的声音。

但,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她和阿春的心跳如擂鼓。

所以原来攻略对象主动倒贴亲近不算违规?

宁宁正想的出神,瓣却被轻轻咬了一下,阿春贴着她的角,口脂晕开在他们嘴巴周围,像是亲吻中yao破了一颗桑葚。

少年纤长的睫毛搔弄得宁宁脸颊微痒,他哑声问她:“好吃吗,宁宁?”

“没、没怎么尝出来”

攥住阿春温凉的手指一根根交缠,宁宁红着脸撒谎。

微微的战栗传来,冷淡无心的少年贴着宁宁的角愉悦地轻笑出声。

他将自己鲜妍的珠再次ya到小姑娘嘴边,纵容地哄:“哥哥在这,宁宁想尝几次哥哥就喂几次,只是”

语调微变,牙尖克制地戳了下宁宁的瓣,阿春柔美的笑里多了些意味不明的威胁,“只是宁宁绝不可以吃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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