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就是对吗?”李浪漫朗声反问她妈,“不能因为你身边的老姐妹都这么过,就说明你们这套人生观是正确的!妈,你就说住咱们老家楼上的李婶儿。年轻的时候,李叔成天在外头打麻将,家里的事一点不管,他五十岁喝酒中风了,李婶儿又端屎端尿地伺候了他快十年。李叔去世之后,李婶儿还为这么个人茹素郁郁寡欢了好几年。你是不是觉得她这样的一生,那才叫对?”
“我……”
徐老师被李浪漫一通咄咄逼人的逼问,给敲清醒了,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有些多事。
“妈,不是我说你。你这简直就是道德绑架。”浪漫也坐下。
这句话一出,徐老师又炸了!
炸的点无关是非对错,而是——
“嘿,讨债鬼!你婆婆才来几天啊?你怎么就向着她说话?我把你养这么大,你居然说我是绑架犯?小没良心的!”
李浪漫一根筋:“我只是就是论事!”
徐老师瘪嘴,继续黑脸。
女大不中留,浪漫这小崽子胳膊肘居然向外拐!
这边。
吴琼抱着餐巾纸盒子,小心翼翼地哄着她亲妈。
“她说我老!还说我花枝招展的!5555~~~~~”吴妈简直就是林黛玉,每天都要为点p大的事哭个三回。
吴琼竭力解释,“她妈那就是最普通的退休老太太,怎么能理解你的生活?妈,你年轻的时候就是静安一枝花,现在更是风华绝代,风韵犹存。我丈母娘,她就是嫉妒!赤果果的嫉妒!”
“真的?”
听吴琼这么说,吴妈抬起头稍微好点儿了。
只为息事宁人,吴琼继续贴着她说道:“那当然!你看你,这皮肤状态就跟三十岁的人一样!别说我丈母娘了,就是我老婆,未必都有你这状态。妈你再说身材,体重都不过百的。再看我丈母娘那腰,就跟个水桶似的……”
吴琼夸张地一比。
“但是您呢,这小蛮腰,一看就是自律多年的结果!”
闭眼夸。
“扑哧!~”吴妈笑了。
吴琼觉得,一笑事情就好办了。
他又劝道:“妈,你非要搬回家住,不就是因为酒店太冷清,想找个人说说话嘛。我和浪漫白天要上班,没时间陪你。你和浪漫妈年龄差不多,她正好陪你,多好!还省得你出去发展闺蜜了。”
“可她也太粗……了。”
吴妈隐去了“粗”后面的“俗”字。
“粗不粗的不要紧。”吴琼安慰道,“关键是自家人,徐老师的人品我能打包票,妥妥的正派人。就是,嘴巴快些。你们磨合磨合也就好了。”
吴妈本来就没啥心情和徐老师计较,她的心思每天都放在自己身上,吃喝玩乐打扮还打扮不过来呢。
哪有心情,追着和别的不如她的老太婆计较。
“支亚——”
主卧和次卧的门同时开了,浪漫领着徐老师,吴琼领着jessica,一起走向客厅沙发。
坐下后,吴琼对徐老师道:“妈,我妈后老伴franco的事儿,还是由我跟您汇报下吧。”
徐老师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吴妈,吴妈将眼神瞥向别处。
“franco去世了,我妈其实挺难过的,毕竟他俩结婚也快20年了。”吴琼冷静地说道,“不过,从franco选择潜水的那天起,他就明白死神时刻游移在他的身边。所以早在十年前,他就给我妈做过心理建设,说,如果有一天他融化在大海的怀抱里,希望我妈不要难过,要替他高兴,更要代替他过好生命中剩下的每一天。”
徐老师脸红了,垂下眼睑一言不发。
半晌,从她齿缝里,压出一句低低的“对不起。”
李浪漫抚了抚他妈的后背,知道让为人师表了一辈子的徐老师,在小辈们面前承认自己做错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吴妈也很尴尬,挥了挥手:“it’sfine.”
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午间,李浪漫陪着徐老师在厨房里忙午饭,吴琼陪吴妈去家居商场挑梳妆台。
徐老师突然道:“你说,这老伴儿走了,真能不伤心?再说好了不难过,我觉得总也不能做成你婆婆那个样子吧?”
李浪漫掰着茭白叶子,笑道:“妈,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真以为我婆婆不难过啊?不然,你以为她这挑吃挑穿作天作地地是为了什么?”
“这样啊。”徐老师的思路终于换过来了,“你是说,她故意装的啊?”
“恩。不过也不是装给你看的,而是装给她自己看的。”
徐老师一听这话,满腹自责起来:“我也是猪油蒙了心了,早上还那样说她!哎呦,我这张嘴啊,真该死!”
徐老师恨不能抽自己两下。
她是个善良的人,刀子嘴豆腐心,偶尔犯糊涂,但一旦知道自己错了,也是个知错能改的人。
“我得对你婆婆好点儿。”
徐老师把乌鸡和葱姜蒜一起丢进紫砂锅,这锅靓汤不仅是为了煲给李浪漫,也是煲给吴妈的。
“也不用太刻意。”浪漫笑笑,“顺其自然吧。大家都舒服。”
接下来几天,家里果然消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