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她感觉自己的睡衣被掀了起来,等被子里伸过来一双粗糙的大手,沈倩终于没忍住,偷偷把眼睛睁开了一个缝,见姚信和那家伙竟然准备在这样的时候对自己行禽兽之事,一时冷汗四溢,刚想开口喊他停手,没想男人忽的弯下腰,一下子,就将脸颊贴在了自己的肚皮上,偷偷摸摸地亲了一口,亲完,还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沈倩一眼,见沈倩依然躺在那里没有醒,才又伸出手,盖在她的小肚子上,用鼻子蹭了一蹭,嘴里轻声念了一声,“儿子,在吗,我是你爸。”
沈倩差点没笑出声来,躺在原地,肌肉绷紧,见实在憋不住,便只能装作做梦,“唔”的一声,转了个身。
这下姚信和也不说话了,担心把人吵醒,脱了衣服从被子的另一边躺进去,等自己身上完全暖和了,才靠近沈倩,伸手把她整个人捞进了怀里。
第二天起来,姚信和脸色不大好,沈倩倒是容光焕发,每次瞧见姚信和那张严肃冷清的脸,便想到昨天晚上他偷偷摸摸说的那一句“我是你爸”,低头咳嗽,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但男同志的虚伪矫情是不容许被拆穿的。
毕竟,在他们心里,自己的形象须得永远保持高大与英伟,不动声色,运筹帷幄。
就算遇见再是让人高兴的事,那也得硬熬着不跟另一半诉说,对着自己的老婆一脸平淡冷静,仿佛怀上孩子,只是一件比吃饭睡觉大不了多少的事。私底下却是又抱又亲,人都还没出来呢,就开始提前认爸了,其邪恶嘴脸,有如胡同里头寻着电线杆子一路撒尿的老狗,甭管生出来的是什么品种,什么质量,只要是自己的领土,就得先行占据身份的高地。
两人早上从酒店里出来,姚信和为了以防万一,趁着有空,还是带沈倩去南德医院做了个妇产检查。
没想,今儿坐班的专家医生,居然是顾兰青的大侄子、沈倩那个打小招姑娘喜欢的表哥顾铭恒。
顾铭恒此人乃是顾家一大奇葩。
青春期开始混迹于女生行列之中,长相出众,声音也十分具有磁性,去美国学医,做了个妇产科大夫,三十岁回国,开了高档私人医院,如今三十二了,依然未婚未育,潇洒非常,引得无数女人前赴后继。
顾铭恒一早就知道沈倩要来南广,本来昨天就想去看《歌者》的现场,可惜没弄着票。
如今见到沈倩本人,张嘴就让她给自己留两张,说是下次想带着新女友过去,一准策反旁边一众妇女同志给她投票。
沈倩跟顾铭恒挺熟的,她初中那时候,毕竟总上他家里吃饭,见这要求不过分,便点头答应下来。
顾铭恒跟她有几年没见,两人天南地北一阵聊,最后了解了一会儿最近的生理情况,在得知沈倩跟姚信和竟然是一次中标之后,难免露出一些担忧的神情,掐着手指,叹出一口老中医的气,“哎呀,你们这一次就怀上的,等过了危险期,可得时不时多亲近亲近,不要就那么旱着,不然,生孩子的时候,产道太窄,容易出事。”
沈倩本来喝着水,这一下“噗”的一声直接喷出来,连看都不敢看身边的姚信和,连忙小声答到:“不、不至于吧哥?生孩子还有这事儿呐?”
顾铭恒才不允许别人质疑他的专业水平,眉毛一挑,直截了当道:“我骗你做什么,你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为什么说二胎容易,就是这个道理。你本来人就有点儿胖了,体脂含量高,如果那里再不宽松宽松,是极度容易造成难产的。”
他这话说完,沈倩也不敢再问了,催着姚信和去外面拿b超结果,自己板着椅子往前一挪,两个人勾着脑袋,张嘴就开始说起了悄悄话来。
姚信和到底有些放不下心,在外面拿了结果,很快就又回到房间里,只是没想,那头沈倩已经跟顾铭恒坐到一块儿去了,脑袋靠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样子,亲密是亲密,却也实在有些碍眼。
按理说,两人是表兄表妹的关系,这世上就再没有比这更纯洁的革命友谊,但偏偏姚家有老头老太太这么个前例在,姚信和本人心里藏着事,于是在看见顾铭恒跟沈倩那么个低声说悄悄话的模样时,眼中难免就透漏出了一些不悦的情绪。
两人下午回到北城。
老太太立马打着电话过来恭喜,老爷子也很高兴,挥手就送了沈倩一个广河的度假村。
沈倩拿着手里的文件袋,回到家里,整个人身上都荡漾出一股格外富态的光芒。
姚信和公司里事多,把人送回家后没有多留。
陈大泉坐回车上,眼神透过后视镜,偷偷瞥了自家老板一眼,咳嗽一声,倒是很知道他想听什么:“老大,这个顾医生,从资料上来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嫂子跟他熟,主要是以前中学的时候经常去他家吃饭。这人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最突出的是,打小女人缘特别好,至今为止,一共有过十七任前女友,大多和平分手,他的好几任前女友甚至现在都还表示,他…额…人虽渣了些,但床技特别好。”
姚信和原本一直低头看着腿上的平板电脑,此时听见陈大泉的话,“咔嚓”一声,手里的钢笔夹直接弄断掉在坐垫上,抬头望向车窗外,心中隐隐泛起一股不为人知的戾气。
陈大泉坐在车上,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自己老大一个新婚燕尔的新郎官儿,放弃了成仙的机会贡献社会,如今都还在这儿旱着呢,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怕牺牲,回来却连个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这位不知打哪儿来的表哥,一声不吭的,出来就敢在这里床技了得,简直岂有此理。
第28章
顾兰青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大侄子如今已经上了女婿的抹杀名单。
她年初跟tiida乐团有个世界巡回的合作演出,此时人在国外,早上得到沈倩怀孕的消息,一时高兴得忘乎所以,回了酒店,立马打着电话过来,对着视频里的闺女,扬声大笑:“恭喜沈小姐,婚后三个月,喜提二代圆滚滚,再过不久,就能成功当上英雄母亲!”
沈倩咧嘴一乐,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也同样道喜回去:“同喜同喜,顾老师更不得了啊,世界巡演场场爆满,远在他乡还时不时操心国内民生大计,再过几个月,喜提三代圆滚滚,您就是英雄姥姥!”
顾兰青吃了一口手里的蛋糕,“噗嗤”一声笑出来:“就你嘴巴甜。这么好的消息,跟你婆婆说了没有?”
沈倩这头脸上笑容微微一僵,浮现出一点羞涩的表情,小声回答:“还真没有。我那婆婆平时待人也忒冷淡,这事儿,还是让姚信和自己跟她说吧。”
顾兰青听见女儿的话,立马放下手里的蛋糕,往沙发里一坐,缓缓地叹出了一口气,“你啊,都是结婚的人了,怎么成天还只知道你啊我的。你婆婆和小姚的关系都冷了十几年了,你要等他去说,岂不是要到等到猴年马月。”
沈倩知道自己亲妈跟自己婆婆认识,但两人关系到了哪一层,她还真没多少了解,此时听见顾老师略有指责的一句话,小嘴一耷拉,难免生出了些许委屈,“那这也不是我的错呀,又不是我让他们母子关系不好的。”
顾兰青在那头低头沉默了一阵,像是欲言又止,许久之后,才起身走到客厅的书桌旁边,翻出电脑里两张几年前的照片,通过屏幕给沈倩看了一眼,“他们关系不好,是跟你没关系,但你现在既然已经成了小姚的另一半,就得将心比心替他考虑考虑,也替你们这个家的未来考虑考虑。你跟你爸当初都以为我看上的是小姚的模样,今天妈告诉你,还真不是。我跟你这个老公啊,其实在瑞士疗养院的时候就见过一面。他那会儿才刚刚上大学,是偷偷跑过去看你婆婆的。这件事连你婆婆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当时太低调了,也不爱跟人说话,白天一个人在疗养院里晃荡,碰见医生护士,才会上去问问你白阿姨的近况,他德语不好,手里经常拿着个翻译器,一点一点地查。晚上夜深了,就站在我们的病房楼下往上面望,有一次被我抓着,临走的时候,也没说别的,只是让我不要把这事告诉别人,有时间呢,希望我多和你白阿姨聊一聊。”
沈倩过去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姚信和对于白迎蕊的感情,是一对天生冷漠的母子骨子里遗留下来的疏离,可如今听了顾兰青的话,想到姚信和深夜里独自一人靠在后院默默吸烟的模样,她心里忽的就生出了一股酸涩唏嘘的情绪,望着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小声说道:“他心里还是有他妈妈的。”
顾兰青点头答是,重新在沙发里坐下,“男人都是善于自我武装的生物,外面看着越是坚不可摧,这心里呀,越有一根扎在这世上的根,他的妈妈还在,他的根也就在。没有人是天生冷漠的,圆圆,妈妈当初想让你嫁给小姚,不是因为姚家,也不是因为我和你白阿姨的关系,只是因为我觉得他这个孩子重情,懂事,隐忍得让人特别心疼。男人想要表现得爱你,想要让你知道他多在乎你,这太容易了,但你想要一个男人默默为你付出,不求任何回报,甚至不需要别人知道,这太难了。所以,你有幸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你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你让他这棵树有了枝繁叶茂的可能,这是天大的好事,但你也不能忘了,他扎在地底下的那一条根。有些他说不出口的话,你得帮着他说,有些他跨不过去的坎,你得帮着他跨。”
沈倩低着脑袋望着自己手上的戒指,那是白迎蕊在婚礼那天送给她的,说是姚信和姥姥留下的东西,沈倩那时觉得这戒指模样漂亮,高高兴兴地收下,如今得知了姚信和的那些过去,再一仔细打看,难免又多了一丝意味深长,“嗯,我知道了妈妈,等会儿我就给阿姨打个电话过去。”
顾兰青见自家姑娘通了窍,点头笑笑,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毕竟,生活是他们小年轻人自己的,长辈在旁只能提点,日子真正能过成什么样,还是得依靠他们自己的感情。
姚信和晚上回来得有些晚,外面下了雨,他举着一把伞从车上下来,烟雾缭绕里的一张脸,看得沈倩心脏有如小鹿乱撞。
姚信和没有想到,沈倩这个时候居然还会在外面等她,收了伞,下意识把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侧头问到:“这么冷怎么在外面?”
他的嗓音很低,身上的檀香味也很轻,目光透过额前的两缕头发露出来,渗透在湿润昏暗的夜色里,眼角一颗泪痣,隐隐约约,说话时,突出的喉结跟着上下一动,覆盖住自己肚子的几根手指,冷白细长,骨节格外分明。
沈倩站在原地,眼睛有一些亮,耳尖泛着些不为人知的粉红。
她接过他的雨伞,望着脚尖上的湿润,抿了抿嘴唇,偷偷地想,原来跟这个男人站在一起,真的就像心里长了一棵大树,飘飘荡荡,躺在无人冷寂的云雾里。
当天晚上,沈倩早早地上了床,跟姚信和说了自己给白迎蕊去过电话的事,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擦了擦头发,便又跟他提起了想把沈行检接过来住几天的想法。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