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士兵收到了鼓舞,居然逆转了局势,将叛军打下城头。而城门内的士兵再次聚集起来,加固城门,用人肉堆在门的后方。
安子悦放血放得视线都模糊了,可他依旧咬着牙坚持。
要等到天亮,他这么想着,除了这个信念,他的脑海里再也没有其他任何念头。
神龙华美,雄姿纠纠,穿梭在墨莲之中的红龙身形威武,所有的邪祟毒物全被驱散。
西南王的士兵们看到这种景象,心里发虚,忤逆神龙真的好吗,每一个人都在心里这么想。
心虚则行动弱,守军渐渐取得了上风。
终于,城里传来一声雄鸡的啼叫。
天亮了。
这么多天的坚守,城里哪还会有鸡啊,可就是这只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公鸡,让天幕破晓。
残余的虫潮在天亮时退去,冉冉升起的太阳无情地照耀着这座千疮百孔的城池。
安子悦整条胳膊血肉模糊,伤口深可见骨,他终于停下来,抓着毛笔,哇地吐出一口血。
他一整晚都在失血,本该无血可流,可此时鲜红的血液从他的七窍奔涌而出,瞬间就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天上的龙慢慢地消散了,只留下淡淡的瑞气。
安子悦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旁边的人这才惊醒过来,七手八脚地将安大人抬进最近的房屋里,不停地用干布给他止血,可安子悦吐得厉害,血流怎么也止不住。
众人疯了一样跑出去找医生,就在这时候,外面一阵骚动,有人狂喊:援军来了!
安子悦的手下趴在安子悦的身边,哭着说:大人!援军来了!有救了!我马上就给你找大夫!他说着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安子悦躺在床上,嘴角不断地有血液涌出,过度的失血让他冷得抽搐,这样的他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样子。
可他心里高兴。
援军来了,这里的人不用死了。
门外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可安子悦等来的不是医生,而是杀神。
西南王身边的那位仙师,出现在房间里。
他依旧穿着半苗半汉的衣服,戴着头罩,慢慢地朝安子悦走来。
安子悦虚弱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口吐鲜血,说不出话。
仙师望着他,叹息着摇头:你这又是何苦,凡人根本无法承受法宝的反噬,你以区区肉身使用星君宝物,本就是属于逆天而行,是要折寿的你知道吗。
安子悦当然回答不了他,他连呼吸都困难,大量的血块堵住他的鼻腔,每一丝新鲜的空气,对于他来说都是奢侈。
仙师继续说:你阳寿很长,只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今后荣华富贵应有应有,何必管其他人死活?
这个问题安子悦不想回答,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仙师说话很慢,语气婉转,听起来有种异样的风情,如果放到平时,安子悦倒愿意听他说说。可现在安子悦只觉得他好吵啊,吵得自己肝胆俱裂,头像被劈开一般地疼。
仙师望着安子悦渐渐涣散的瞳孔,看着他泡在血水里的身体,冷笑一声,口气变得恶毒起来:你看你这模样,比最低贱的囚犯还要狼狈。你说你,他人的死活与你何干,又与我何干,你坏我好事你可知晓?
他走到安子悦身前,居高临下,看着惨兮兮的安子悦,嘴角拧成扭曲的弧度,说:昨夜那些人死去,亡魂本可助我飞升,却被你搅局。
百年难遇的机会,让你给破掉了。仙师越说越气恼,语气阴森,恨不得将安子悦碎尸万段。
可安子悦听了只想笑,想爬起来大声说:那真是大快人心!
只可惜他现在笑不出来。
仙师抬起手,脱下头上戴着的面罩,露出下垂的桃花眼,那双眼睛本该脉脉含情,就像西南的青山绿水,可现在他的眼睛里满是恶毒。
他怨恨地看着安子悦,说道:如今可好,我的仙劫渡不了,安大人的人劫同样也别想渡了。
他说完,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安子悦的心口狠狠扎下去。
安乐猛地回神,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竟然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安乐内心一阵惶恐,那面镜子顿时变得可怖起来。
他转身想跑,一回头就看见君弈站在学院的走廊上等着他。
君弈眨着桃花眼,眼角微微下垂,如风似水。
安乐望着君弈,又震惊又惊恐。
安乐没想到君弈就是那位仙师,最后是他取走了安子悦的性命。
错了,一切都错了。
安子悦本该长命百岁,却死在了君弈手上,从安子悦逆天而行用文曲星的笔救下所有人的时候,命运就开始错了。
安大人,别来无恙啊。君弈抱着胸,好整以暇地对安乐说。
安乐精神恍惚,喃喃地说:你杀了我,还想怎样。
君弈笑了出来,一如既往地和煦,说:可你欠我的,还没还清。
安乐心想,疯了,真是疯了。
他还被镜中世界发生的一切震撼着,立马就与上一世杀死他的人在现实中照面,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疯了。
在我看来,明明是你欠我。安乐咬牙切齿。
君弈嗤笑道:可以呀,我们来好好算算账。
开玩笑,他又打不过,怎么算。
对自己实力的清晰的认识,让安乐迅速冷静下来,他已经是经历过两世的人了,懂得要保护自己,可不能再死在同一个人手上。
安乐想起他脖子上一直戴着凌波仙子尘,当着君弈的面把那只小玻璃瓶掏出来。
君弈见了,笑道:你以为用这个就能跑掉么?
安乐光明正大地把粉尘倒在手心,装作要自己吃的样子,虚晃一枪,将粉末往君弈脸面上撒去。
君弈冷笑着,用手拂开,笑着笑着,变了脸色。
凌波仙子的脚气脚气这种东西,就算出自美女,同样也是臭的。
安乐借机撒腿就跑。
安大人重活一世,倒是会用下三滥的手段了。君弈这么说着。
安乐在前面跑,突然觉得手脚迟钝,身体有千斤重,无法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卧槽,君弈这是在他身上施了什么法。
安乐慢慢地倒向地面,不敢想落到君弈手里会发生什么事,咬紧牙关,双目赤红。
就在这时候,就像他以往遇到危险的任何时刻一样,有力的手托住他的身体,将他揽进熟悉的怀抱里。
安乐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蒋鸣玉和晏之南的身影。
蒋鸣玉抱着他,晏之南站在他的身边,两个人齐齐看向走廊尽头的君弈。
安乐听见君弈说:这种时候还有救兵,你还是这么命好啊,安大人。
接着他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安乐以为在镜子中看到安子悦的结局,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可他昏过去之后,脑海里浮现出另一段回忆。
他还保持着死时的模样,浑身血污,整个人都是红的,连面貌都看不清楚。他的胸口还破着一个大洞,那是君弈扎出来的,可见君弈是有多恨他,将他的心脏都搅烂了。
安乐站在一团白色的光前,那光芒阴冷刺骨,却又那么耀眼。
安乐见过这团光好几次,知道这是通往地府的路,安子悦死了,鬼魂要随着阴差去往该去的地方。
他这么想着,面前立马出现了一队人,那些人挤在一起,估计足足有百来个,把他吓了一跳。
他们身穿古代的官服,手里拿着铁链,一个个面色惨白,盯着安乐看,安乐被看得浑身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