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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
克利夫·洛恩梭林的判决结果早已经被公之于众,意料之中,叛国罪、危害国家安全等数项罪名在身的他被判处极刑。
虽然关于他的案件,星网上仍有诸多猜测,首都星的人们的生活却日渐平静下来,他们无意再去消遣这过期了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多与六年前KT能源争端有渊源的朱诺格贵族也不再噤若寒蝉,频频出席各种公众活动,逐渐回归台前。
就仿佛距离那个引起恐慌的罪犯身首异处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一样。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默理斯跟爱德华提起想去索菲亚和伯爵墓前看望的时候,alpha并没有显得很惊讶。
“你知道的,索菲亚的忌日就在这几天了,现在的形势……我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了。爱德华,我不想再把这份迟到继续下去了。”
爱德华只是伸出手,指尖拂过他漂亮的眉弓,拇指抚平他眉间的沟壑。“默理斯,为什么要向我解释?只要你心中能好受一点,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默理斯释怀一笑,双眼朗澈。“嗯!谢谢你……”
“用不着跟我道谢,你只要时刻记得我对你的爱就好。不过安全起见,我会派人保护你的,你不介意吧?”爱德华双手捧住他的脸,凑到他鼻尖跟前。
默理斯的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不要紧的。你还真是体贴。”
“除了你,还没人敢让我这么费心。”说完他微微俯下身含住默理斯的唇珠。
默理斯悄悄回味着他留下的信息素气味,顺着他的心意回答:“是我的荣幸。”
虽说如此,但当天默理斯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视线在自己身边徘徊。转念一想,爱德华安排的恐怕不是等闲之辈,能轻易被察觉反而奇怪。
首都星市区的街道还是老样子——晴日阳光被高楼大厦活生生割开,零零碎碎地浮动着,地上的车辆,无论是新旧,都无一例外地在忙碌车道的夹缝间挣扎,大楼的缝隙间,来去匆匆的市轨幻觉般闪现又消失,与之不同的是,飞行器在半空中兜风般稀稀拉拉地飘过,穿梭过与凌驾于天空尽头的五角走廊相同的位面。
默理斯并不是很喜欢市区冷酷、麻木的景色。这里与每一个他长时间居住过的地方都是完全不同的世界。人们个个紧盯着星脑,就连被逗笑时也皱着眉。
在这里,价值被过于简单地量化成海拔和面积。
但也许正是这种冷漠与隔阂,让默理斯不必因为某些温馨日常触景伤情。他感觉自己好像也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平庸、更加渺小。
他几乎是下了市轨后就跟着星脑往皇家墓园的方向走。
他已逝的主人慕里希伯爵波利恩·惠纳利按照惠纳利家族的规矩,与族中的亲人一起长眠。
默理斯打算先就近来祭拜索菲亚。死于针对朱诺格家族的刺杀事件的勋臣索菲亚承蒙女王恩惠,得以安息于主园旁的附园,安息于这片沾了贵气的土地。
爱德华为他打点好了一切,默理斯长驱直入,站在索菲亚的墓前,默理斯献上她生前最喜欢的花朵,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诉说。
“索菲亚,抱歉……我现在才来。你知道吗,害了你的人已经伏法,我也不用成天担惊受怕的。”
“看到这么懦弱的我,你肯定很失望吧。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我很勇敢,不是这样的。可能是虚荣心吧,我一直不敢……尤其是在你面前,堂堂正正地承认我的胆怯。对不起,原谅我,但是如果回到你受欺负的那天,我还是会站出来的。”
“哦,对了,这是我们一起在图书室看见过的X63星的结晶花,托了爱德华的福,我才能亲手做成这个标本,我希望你会喜欢。”
“有时候我也会想象,如果你没有死,会是什么样子?你这样的好姑娘,肯定很多人喜欢,你肯定会和一个爱你的人结婚……你生下的孩子会不会叫我默理斯叔叔?啊,我忘了,勋臣的孩子也会被送到联合学院的,也许我们可以偷偷潜回学院瞧ta一眼,哈哈哈我开玩笑的……”
……
他跟索菲亚说了很久的话,久到那墓碑前镶嵌的照片上,索菲亚的笑容都看起来真实起来。
从墓园出来有一段时间的默理斯并不想那么早回去,他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在人行道上往前走着,愈发繁华的街边琳琅满目的商店里亮堂无比,却并没有什么顾客。
“诶?!你!你是默理斯对吧?默理斯·基尔默?”
默理斯循着声音望去,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青年正把头探出街边咖啡店的窗户。
“你是……丹对吧?”这是联合学院里他的同期,还算得上称一句朋友。
那个名叫丹的青年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喝一杯,默理斯也想难得凑巧,没有拒绝,落座后点了一杯西瓜味汽水。
丹探究的目光打量了他好几下:“你没怎么变嘛。”
“你要说长相,这也才两年,我能变到哪儿去。至
', ' ')('于别的,你也知道,索菲亚去世了,还有我的主人慕里希伯爵也不在了,”默理斯苦笑了下,不忘对着送来汽水的侍者道谢,“谢谢。”
“真是可惜了。所以你现在在哪儿落脚呢?”
“在爱德华家,啊,就是那个翡柏那公爵。”
丹咋舌:“哇,你俩关系还这么铁啊。那个人我有印象,快毕业了才知道他居然是监察官,当时吓坏不少人,以为他肯定在观察记录上记了他们一笔。毕竟他有段时间确实不讨人喜欢,不过到头来是那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默理斯回忆起珍贵的少年时代,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他是个很好的人,也很照顾我。”
丹被他的笑容晃了眼睛,赶紧飞快眨着眼睛回归冷静。“你总不可能一直住他家吧,你这种情况不是一般要么回联合学院任教,要么就成为编外勋臣嘛。”
“我颓废了段日子,最近算是振作起来了,我打算过几天就给学院写情况说明,看看能不能有个结果。”西瓜味汽水在默理斯的喉咙里漫过。
“我还以为,那个公爵大人要你做他的编外勋臣呢。以前他不就爱粘着你嘛,有些原本跟你关系不错的人看他那个生人勿近的样子,都不敢跟你多说话了。”
这说法让默理斯觉得惊讶又新奇:“啊?……是这样?不是吧……不过呢,编外勋臣大概是不可能的。”
“哦,你是基尔默家族的对吧?我现在就效力于基尔默家族呢。我还见到你的父亲了呢,真是个大人物……不过你应该是长得更像你的母亲。”丹搅和了下咖啡。
“我父亲……?”这词汇对于默理斯来说尤其陌生。
“他知道我是你的同期之后,还问过我关于你的事情呢,我还把我们毕业的纪念影像给他看了。他看起来蛮关心你的,眼睛里还闪着泪光呢。”
默理斯怔忡地喃喃:“我从没有见过他,我的母亲呢?”
“呃,你父亲并没有夫人……”
默理斯抿着嘴唇,轻抬起了手示意他就此打住:“谢谢你,丹,我知道了。”
“你不用放在心上啦,我们这些长在联合学院的勋臣,家室什么的都不重要。哦呀,我得走了,再偷闲下去我今天该办的事儿就又完不成了,先走一步。”
丹付完帐后给默理斯挥了挥手,很爽快地走了。
默理斯盯着杯子里冒着气泡的汽水愣愣出神,甚至没有发觉身边坐了个人。
——“默理斯·基尔默,你好呀!这可真是巧!”
默理斯冷不丁被吓得心提到嗓子眼儿了,转过头一看,这个戴着面具、眨着一双笑盈盈翡翠眼的家伙,正是女王陛下的勋臣布伦特·赫慈特。
“布伦特先生?”默理斯一边不失礼貌地微笑,一边想着今天是撞了什么运,连着偶遇两个人。
“哎呀,你怎么又对我使用敬称,可爱的默理斯?上次我明明叫你喊我布伦特就好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找个朋友怎么就这么难?”
眼前的omega扁着嘴一脸愁苦,默理斯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呃,布伦特?布伦特也是来这附近办事的吗?”
布伦特眼冒金光,打了个响指。“bingo!不过别误会我,我是都办完了才来享受的,我才不像你那个朋友是个拖拉大王呢。”
他肯定是不知道坐在哪里偷听了,默理斯心里笃定。
“我在那个墓园里就发现你了,偷偷跟着你来的。”布伦特跟说悄悄话似的用手遮着自己的嘴唇,“我是替女王陛下前来慰问那些案件中的逝者家属的。”
“啊,是这样。”
“顺便我还听到了不少好玩的东西呢,哼哼。啊,说漏嘴了,我听到了你们的谈话,你不会见怪吧?”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一点尴尬之色都见不着。
默理斯正语塞,布伦特的话头立马又不知道拐到哪里去了。
他一点儿也不见外地把前臂搭在默理斯的肩膀上:“哦,对了!好几个月之前,我不是帮了你嘛?可有什么结果了?”
“啊……都已经解决了。”
布伦特的大惊小怪显得尤其浮夸。“哎呀——详细讲讲嘛,你都不知道我难得出来一次,结果还得看那些家属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无聊死了。”
好几分钟之内他都在喋喋不休,像是被默理斯不温不火的态度惹急了挠门的猫咪。
“要不是我帮你,你估计还跟走迷宫似的呢。”
“你不要不说话,你是在敷衍我吗?!敷衍我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喂,默理斯,默理斯,默理斯……”
默理斯被他念叨得头疼,实在不擅长应付他这种类型的,又觉得自己得让着这么个脾气娇纵的omega。
……现在这些事都已经结束了,幕后主使也已不在人世,而且他还是女王陛下的勋臣,跟爱德华也算是一边的。默理斯努力说服自己。
默理斯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把原委很简
', ' ')('略地跟他说了一遍。原以为满足了他的好奇心就可以歇了,布伦特却不消停。
“你说的那是什么图案啊,让我也看看呗,我最喜欢这种解谜游戏了。”
“什么解谜游戏的……大概就是一团黑线缠绕来缠绕去的,看上去又潮湿又诡异。”默理斯在空中比划着。
“哦——,”他若有所思,突然就有模学样地右手一砸左手手心,“然后霍博就帮你找到了那个图案的设计者克利夫,结果最后发现是之前死掉的那个克利夫·洛恩梭林?你不是说是你的救命恩人的纹身么?!”
布伦特一拍大腿叫唤起来:“你竟然骗我?!”
“不好意思啦,当时确实不好对外实话实说。”默理斯悄悄堵住耳朵。
“想也知道是那个爱德华叫你骗人的吧!切,结果这么顺利就结束了,真没意思。”布伦特撇撇嘴,看上去并不满意。
“明明是你让我说的嘛。能这么顺利我也没想到,我之前还感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图案来着,可能是错觉吧。”
“啊——没意思!”布伦特又皱着鼻子嗔道。
眼看时间不早了,默理斯本来打算先走一步,但这个omega勋臣不知道怎么回事,非要跟着他,追上来的时候,他也不管交通信号灯,临被撞前几秒才发现侧面驶来的车子,要不是默理斯及时拉住了他,估计还对着闪光灯原地发愣。
“小心点吧,看见车来了你怎么也不知道躲的。”默理斯忍不住叮嘱他。
布伦特仍旧是嬉皮笑脸:“抱歉抱歉,不由自主就……下次我会注意的啦。”
什么叫“不由自主就……”?默理斯实在搞不明白他的脑回路。
他叫他回去,布伦特也当作耳边风,还美其名曰“很好奇能和翡柏那公爵那么交好的人是什么样的人物”。
默理斯头一次见到如此坦率的缠人方式。一路走过来布伦特都在一个人谈天说地,无厘头的话讲得头头是道,词语密集程度让默理斯就是想搭腔也没机会。
不过跟他走在一块倒是一点都不无聊,而且也不用去在意他讲的东西孰真孰假。
临走前,这位性格难以捉摸的omega勋臣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哎呀,你可真是个大好人!感动!至于救我的谢礼嘛,有缘再见的话我会给你的哦~”
他离去的影子拉得老长,蹦蹦跳跳的,默理斯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
“你碰上那个布伦特·赫慈特了?”爱德华倒酒的手微微停顿。
“嗯,对,他好像是替女王慰问逝者家属的,毕竟两年前的今天也有朱诺格的贵族死于非命。再说,你不是派人保护我了,应该知道这件事的。”
“你倒是一点戒心都没有。布伦特·赫慈特是个古怪的人,还是少跟他来往免得心情不快吧。”爱德华靠在沙发上叹气,牵着默理斯的手把他拉进怀里。
默理斯手半撑着他的胸膛,在深陷下去的柔软沙发上坐好。“其实我觉得还好吧,他的性格虽然难应付,但是看起来不是个坏人。”
爱德华哼哼两声:“你有觉得谁不好吗……总是这么心软。”
默理斯笑着戳了戳他的腰侧:“你少来了,最没立场讲这种话的就是你啦……论起来,我对之最心软的就是你。”
“那些人怎么有资格和我能相提并论。”爱德华垂眼不再看他,而是逮着他的手,百无聊赖地玩他的手指。
默理斯瞥见爱德华偷偷上扬的嘴角,心领神会地一笑,便也随他揉搓。“是是是,你是最特别的那个好了吧。”
他突然福至心灵:“难道说,爱德华,你是在吃醋吗?我今天听说有个人在联合学院的时候和我形影不离,搞得之前和我玩得好的那些人都不敢找我了……”
爱德华转动着眼珠子:“那明明是他们自己荏弱,看见个alpha就觉得战战兢兢,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这叫什么吃醋。”
默理斯被他的反应逗得眉开眼笑:“我又没说那时候的你是吃醋,你反而就自己先默认了。再说,那时候的你可没那么人畜无害,浑身都带着冰冰冷冷的刺儿。”
“你倒开怀了。你都没为我吃过醋吧?你这木头一样的家伙,估计连嫉妒和羡慕都少有吧?”爱德华轻轻捏了下默理斯的鼻子。
默理斯在心里反驳,他当然还没忘记那个和爱德华一同入镜的姑娘丽芮塔。
但他嘴上却没有只字片语,任由爱德华独自闷闷不乐,权当对他当年无言赶走自己其他朋友的小小“报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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