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摸的找了老朋友,变卖了自己手里的一个青铜酒杯,商周时期的古物了,因为酒爵大多是三足的,只他手里的这一个是四足的,十分罕见,因缘际会之下得到的。
已经有好几个同好看中的,多次上门老爷子都不曾给人换了去,其中马三爷家大业大,虽然年轻不大,但是酷爱金石一类,他是专项收藏,只收青铜器。
一个四足尊,换了一趟孙女的上海之行,他不想着去为难儿媳妇了,家里什么样儿,他清楚的很。
四太太晚上来那祯禧屋子里,她少有进来的时候,孩子孝顺,一早一晚问安,有事儿不必当奶奶的亲自跑来探望。
“奶奶,您就放心吧,我都收拾好了,也带够了银钱,表哥先前来的时候,给我许多零花,我偶读没用呢。”
四太太眼里涩得慌,“去了要听话,不要让你姨妈不高兴,也不要让你表哥不高兴。”
说着说着就别过脸去了,坐在床边,似是话有未尽之意。
她是惶惶不得终日,日日带着莫名惶恐的女人,因为自己不能立足于社会,不能立足于生活之中,所以总是带着怯然,带着惶恐。
那祯禧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心疼母亲,又觉得这世上的妇女大多是可怜的,她的身边认识的,都没有一个是活的真我的。
是的,就是真我,这是她学的一个新名词儿,“奶奶,我好好的,大家就都会喜欢我了,因为我好才喜欢我,我好好的做我自己才是最好的。”
所以,我不必去为了迎合他人的喜好去揣摩别人的心意,去根据别人的心意来改变自己,去担心别人的看法,我是那祯禧不是?
四奶奶听着只觉得孩子气的话,她不懂这些,也不去琢磨里面的道理,每日盘算在心头的,就是月底的米缸见了底,菜钱又短了些许。
又去看衣服,生怕穿了寒碜衣服让人看不起,“要带着的衣服,都是你姨妈送你的才好,这样你穿着,姨妈看了高兴。”
“不要光想着贪玩,多陪陪你姨妈,跟着她说说话儿,要懂事。”
那祯禧等着人走了,看着重新收拾的包裹,不由得酸了酸鼻子,很是难过了,自己不在家,奶奶又少了一个说话的人。
看着灯花晃了眼,又想着日子是一天一天过得,不过是去几日了,不定天的就回来了,外面再好,也不是自己家里头好,打定了主意,陪姨妈五日好了,要是姨妈实在热情,那就七天好了,不能再多了。
上海冯家已经忙开了,要收拾房子吧,别人能住客房,可是禧姐儿怕是不能住客房的。
冯二爷一个人住着大别墅,老太太就说了,“趁着这老虎不在家,咱们给他占了去,也不是给外人住的,别人去他要发威,禧姐儿去了,他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那大别墅,一下子就收拾出来一个起居室来,很是阔气了,老太太亲自布置了,家里没有的就赶紧买去,再没有更用心的了。
禧姐儿人小,跟二爷是住在二楼的,挨得近的很。
又去收拾了那家老爷子的住处,也是用心的很。
家具摆件选好了,还要去选衣服鞋子罢,一应洗漱化妆保养用品,老太太很少出门了,都是喊了裁缝来家里做,只是来不及了,自己出门去了。
想着家里不止一个女孩儿,未免偏颇,喊了宝珠一起来,“好孩子,你喜欢什么,尽管跟我说,一起买下来。”
宝珠只咬着唇,衣服女孩子看了没有不喜欢的,可是心里面带着一点委屈,平白的,我竟然是沾了她的光才买衣服穿,这样的衣服,有骨气的不穿也罢。
“我衣服多,刚做了新衣裳呢,给妹妹罢。”
老太太便去选了,等着看尺码的时候才慌了神,“瞧我,竟然是忘记问了,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忍不住笑,祥嫂有主意,“咱们问二爷去,他先前去过的。”
冯二爷一听,就是皱眉头,家里没规矩,老太太带头的没规矩,自去找了老太太,“儿子是办大事的人。”
老太太哑然失笑,等着人走了笑的肚子疼,是了,要给儿子留脸面,去问他娃娃未婚妻的尺寸,也未免太难看了些,这不是说他们差的年龄大吗?
难怪这老虎不高兴了,办大事的人,能想着未婚妻的尺寸吗?能给未婚妻估摸着买衣服吗?
绝对不能够的事儿
第33章 老虎也受累了
宝珠心里也在想,可不就是了,二哥是办大事的人,哪里就能操心受累这些事情,我去送东西,等上半个小时,二哥都要不高兴的。
觉得,这大概就是人家新兴的那个词儿,叫做效率,近来学生多有游行示威的,提倡的就是民主跟科学,科学里面讲效率,宝珠想到这里,自己不由得得意。
这些她都懂,不懂的是那个胖丫头,乡下来的胖丫头,她觉得那祯禧大概就是乡下来的一般,没什么见识,是封建的荼毒。
又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这样的乡下丫头,大概是不懂得什么新事物的,连自由恋爱都不懂,连婚姻就更不清楚了,只知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她与二哥差的这样大的年纪,是绝对不喜欢二哥的,那她到时候可以好好的跟她说一说什么叫自由恋爱,什么叫婚姻,让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去吧。
如此天真烂漫的宝珠,一大早就躁动起来了,她觉得自己都有些同情这个土丫头了,自己不能看戏,土丫头到这边来,也是寄人篱下,还什么都不懂,自己应该是个大姐姐,慈爱一点的。
“老太太,等着妹妹来了,我带着她吃好东西去,新世界的西餐还要东南亚菜,都好吃的很。”
老太太听着这话儿顺口,拉着宝珠的手,“你妹妹读书刻苦,多少好吃的好玩的没玩过,到时候你们尽管玩去就是了,只是要注意安全,外面乱的很,让司机跟着。”
她知道宝珠是个没什么坏心思的女孩儿,也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儿,满嘴虚话的女孩儿,不是她父亲能教出来的孩子。
老太太只看过照片,心里也期待的很,觉得这不像是婆婆看着儿媳妇的作态,倒是看娘家侄女一样的关爱,一个人也要发笑的。
等着人来了,果真是不让人失望的,老太太牵着坐南边沙发,那家里老爷子坐北边沙发,再有冯老爷坐东边沙发。
“可算是盼着您来了,家慈在世时,每每提起来您,都称赞不已,若不是后来腿脚不便,定要回去看您的。”
那老爷子听了,也是唏嘘不已,他这个年纪,已经是与天挣命的人了,兴许哪天就闭眼了。
几人闲话,那祯禧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的,她第一次坐沙发,家里没有这些,旗人亲戚家里还都没有的,听说郎大爷家里买了一套,只是她没有坐过。
怪软的,也怪舒服的,只是她觉得屁股是舒服了,可是腰跟胳膊手的都是无处安放的,她以前坐着靠背椅,都是手扶着的,这样借力,坐的再板正也不会累。
沙发这触感,好似是天生不让人好好坐的样子,从袖子底下伸出来一个一阳指,然后戳了戳,果真是软,里面兴许放了棉花。
宝珠站在一边看的真真儿的,见她穿着的是银红色直筒裙,旗人奶奶们,都是穿着的直筒裙,只是宝珠没见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