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见人说话就往旁边一蹲,眼睛不转轴盯着地,就像地上有钱似的,连头都不敢抬。一在熟人面前就又能说又能笑、又能打媳妇骂孩子的,有本事得往外面使劲。大老爷们得大方的,对不对?
贪黑赶路,离开均州城,大概又走了三十多里路,手推车一台台停下。
这回宋福生特意从钱米寿开始,选了几个五岁往上,十四往下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客栈。
他要让这些还来得及念书的娃娃们,亲身感受一下读书人和不是读书人的区别。
才一推开门,小二正好在扫地,挥着拖把就冲他们呵道:“去去去,讨饭怎么讨到这来了!哪来的啊你们!”
吓得钱米寿嗖的一下就钻到了宋福生的裆部,然后屋里热,钱米寿一仰头就闻到了,捏鼻子:姑父裤、裆这是什么味儿啊?
宋福生两手齐上阵,一把扯住几个转身要跑的孩子,又给钱米寿的小脑袋从大腿这拽了出来,然后才拱手告诉小二,说他来投宿,是曾参与科举的童生。
小二惊讶地瞪圆眼睛,愣了几秒才招呼道:“宋童生,里面请。”又赶紧喊,掌柜的,有童生来投宿。
宋福生当着几个懵懂孩童的面,出示他的私印和考学的保举书,还有曾经他们县衙门授予他当教书员的证明以及大红牌。
掌柜的立刻说,小二见识浅薄,刚冒犯了宋童生,望海涵。
宋福生立即一副理解理解,掌柜的你要说海涵不如来点实际的,能不能免费提供柴房马圈,我们睡那就好,不要紧。
掌柜的心想:我要紧啊。合着你们不想花钱,蹭宿来了是吧?那不行。
宋福生退而求其次:那大通铺多少钱啊?我们能不能把你大通铺包了,你给便宜些,你看看,逃难来的,别说童生了,就是举人老爷摊上这事,也得羞也羞也,望你理解。
一套该谈的谈完,宋福生用手扒拉下郭老大的儿子,拍那小子后脑勺一下:“去,喊大家伙进来。”
郭老大家的儿子跑出客栈,第一句话不是喊大伙进来,而是喊:“爹,三叔是童生!三叔好厉害啊!”
那嗓门亮的。
宋福生立马尴尬了一下,向掌柜的小声打听,咱们这客栈房满了没?住的读书人挺多吧?
这晚投宿,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因为人多啊,人挤人,有起夜的都得小心翼翼躲着别踩到人,所以光顾着躲人,也不知是谁放的竹筒,竹筒有水就给碰洒了,水洒在了宋福生脱下的破棉袄上。
得亏通关文书和他童生文书类,全部放在书包里,有需要再拿出来。
但是滕头给画的地图,由于得总拿出来看,就随身放在破棉袄里了,这可坏菜了,纸张湿了。
点油灯,宋福生紧急扒拉醒女儿:“闺女啊闺女,快醒醒。”
宋茯苓在好几双焦急眼神的注视下,迷瞪的坐起身揉眼睛。
“闺女,你不是看过这地图吗?”
宋茯苓打个哈欠:“啊。”
“你能不能给原样画出来。”
“啥?!”
宋茯苓坐在前庭(大厅)的桌前,笔纸已经摆好了,她又开始抓头发了,两手给自己抓的跟疯子似的,咔咔挠,困得也迷瞪的。
马老太一脸愁容:“你瞅瞅,你瞅瞅她那样,像是能画出来的样吗?不是,三儿,你看的次数不比胖丫多啊?你就不能给原样画出来?”
宋福生说,他没那本事,那图本来就画的乱七八糟,但是他闺女,搞不好能复原。
这不胡扯呢嘛,马老太还没等吐槽,她小孙女就开始动笔了。
只看那画的啊,一条条跟小虫子似的,一边画还一边嘀嘀咕咕的:“这个应在标在这,那个嘛,恩,爹,勋阳怎么写,算了,我给你画个圈吧……”
宋里正、高屠户、郭家等等已被吵醒的代表:我天老爷,不愧是宋福生生的,这脑袋也太好使了叭。
马老太心想:不得不承认,胖丫随她姥爷家人,唉。
宋福生大松一口气:闹呢,他闺女,小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