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是丫鬟的身份呢,都不如我这个金宝小少爷和你们的胖丫小姐。
胖丫小姐嗖嗖嗖就能上树,跟玩似的。”
恩,也不如米寿小少爷。
金宝骂着骂着忽然意兴阑珊,仰天长啸:“米寿,我想你啦,你快回来和我一起教这些笨蛋!”
特娘的,还要教这些麻烦精识字,俺字还没认全嘞,最近都累瘦啦。
姑娘们抹着汗,累的胳膊抬不起,耷拉着脑袋又回点心房接着受蹂躏。
李秀呵斥:“说多少回步骤,长那脑子怎么就是记不住。”
朱氏呵斥:“没吃饱饭吗?一天六个饽饽三顿饭,干是干,稀是稀,牛奶喝着,搅蛋清怎么就是慢。”
晚上,除马老太外,另七位老太太又牵着牛车骂丫鬟们:“才多大的年纪,赶车还不如我们个老太太。”
连最温和的田老太太都嫌弃着:
“你们要惜福啊,这才哪到哪就嚷累。
累什么累。有吃有穿,不用跪着不用给主子洗脚,教你们站直去挣银钱的本事,去哪家当丫鬟能有这种好事。
想当初我还刷屎尿盆子呢,接到赏银就差跪地给人磕头。
你们知不知晓外头想挣银钱比吃屎还难,要拿出吃屎的决心尽快学会本事。”
才操练几日啊,二十四姑娘再站在马老太面前就像脱胎换骨一样。
最起码做到眼神坚定,不再是当初刚到家里时活一天算一天的模样。
连她们的弟弟都是。
最小的男娃爱哭的都不哭了,争着抢着要帮宋阿爷放鸭子、扫院子。
这些新来的齐心协力认为:
宋家好,才是真的好,她们才能更加好。
她们更是从今往后有了姓,在搏出前程前,大家一起姓宋。
……
和老家二十四位丫鬟经历很像的,还有在赶路的杨明远。
他觉得自己每日在行进中,都会有进步。
不停地汲取宋福生心中的精华,那是过尽千帆的智慧。
每每畅聊过后,年轻的杨明远都会深思。
到了夜里住宿,他要么伏案洋洋洒洒将心中所想抒发。
要么查看书籍。
有些书没带在身边,或是压根就没见过,他就会去问同行的五十六位举人,是否带了某方面的书籍好借来翻看。
恨不得将宋福生的论点都能做到引据经典。
像是路过兴隆县,宋叔经崔举人介绍见过当地县丞,坐在车上无意间提起:
这个县啊,经过这次疫情和天灾后,实际上,县衙只能勉强做到,百姓们即使吃不饱饭也不会揭竿而起的程度。
听说,大户家的折箩,每日都会被分抢一空。
杨明远当时脱口而出说:“可笑的是,外面食不果腹的百姓那么多,大户们却在里面浪费,宁可放坏喂了狗也不会可怜穷苦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明远啊,你觉得大户们应该省吃俭用去接济穷人是吗?
应该?不对,你极端了。
你说的那不是正常人,是正常人就做不到如此程度。
你我眼下车里有许多吃食,咱们路遇这么多乞讨者,你施食了吗?
抱怨前,先设身处地想想自己。
所以,要照你这么说,凡是大官见到百姓难处就要伸手帮一帮,不帮就不是善人?”
连续反问,宋福生才下结论:
“那朝廷就会乱套,官员是有任务分工的。
你不能凭着自己官大就伸手乱管,百姓也有穷和富的。
我们与其抱怨在这个体制下会存在的问题,不如去动脑想想,要么改变这种体制,要么如若你是兴隆县的知县,怎么能让那些大户真心诚意的帮一帮穷苦的人。
在我看来,做官和会做官是两码事。
像奉天就做的很好嘛,不过奉天是特例,毕竟是老皇都,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官员都有能力,留守的自然也会解决问题。
咱们奉天在自救方面做的还算不错。值得讨论的点是,怎么能做的更好。”
杨明远听完后,觉得自己或许对世间的多面和人性的复杂,包括对自己的认知还不够深刻。
他对富人和穷人的看法,有时确实极端。
可能和自己出身有关,有些仇富。
他提醒自己,要改一改这些偏见,否则文章中会体现出来。往后也有可能由于这个心理,行事偏激,那样的话,当不好穷苦百姓眼中的好官。
像是宋叔还和他讨论过难民们的安置,聊过读书为的是什么等等寻找自己的话题,就随口说,杨明远就觉得受益良多,心态也变的越来越平和。
赶路的过程中,杨明远在文章里每每提到宋福生,都用恩师这个词汇提及。
宋福生也愿意和这个后生聊。
纯纯的古代年轻读书人,和他这个赝品不同,还是咱老百姓家里走出来的年轻人。
贫民再难出贵子,他不喜欢这句话。
宋福生还是偏心的认为,咱小老百姓的生活要更充满希望才好,杨明远最好能成为许许多多贫寒学子心中的灯塔,那样,生活才更有盼头不是吗。
在路上,也感受过这个年轻人看他睡着给盖被子,给他脚下塞热手炉,给米寿小心抱下车,送到另一台车里安顿睡觉。
也挺依赖的,可能是没父辈吧,能感觉到杨明远有一颗想贴近他的心,这些,宋福生都知晓。
以上,宋茯苓通通看在眼里。
她对杨明远最大的善意,不会是杨明远总想宋姑娘长宋姑娘短往她身边凑,她就觉得人家挺好的,与人笑呵呵讲话。
而是她不会和杨明远怎么接触,也不会对老爸说其他。
杨明远要是有本事的话,就能做到和她爸自然相处,全凭杨明远自己。
那份善意存在对贫民读书人的鼓励。
这日,在钱佩英好不容易长了十斤八斤肉,又被赶路折腾的瘦回不足一百斤体重时,大家终于到了京郊边上。
举人们纷纷下车活动活动腿脚。
望着那些打从身边过的赶考者,离城门这么远就能看到有好多人了,他们也终于操心了一把问道:
“宋孝廉,不知林举人、丁举人、谢举人有没有派小厮接应咱们。
你瞅瞅,如此多的赶考者,要是没有事先就安排好,咱们连住的客栈都没了吧?来的又有些晚。”
宋福生寻思:我又不能当你们面前拿出望眼镜瞅,你们问谁呢。反正他们是说会帮帮忙找客栈的。
就在这时,米寿眼睛贼尖喊道:“姐姐,快看,那是小全子,他带人来啦。”
宋茯苓心里微微一动。
她之前赶路有猜过,陆畔畔人不在家,会不会细心的安排呀?
果然,陆畔畔还是那个最可爱的人。
举人们也兴奋的脸红:哎呀妈呀,发现没?到关键时刻还得是陆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