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爷客气:“不再这里住吗?住吧,为俺家事来的。那也要吃饭。”
任三叔说,“不的,这不老任家还有个任子笙嘛。从他出息,俺们就没借过光。这回必须借借光,五品也是品,住住他那院子。”
任子笙特意早来一会儿,在厅堂里说了会儿话。听说岳父侯府那面都去陆家,他表示那日会携夫人早些来宋家帮忙。
然后才领着爹,抱着最小的妹妹,就老爹娶那位小的生的,任公信像导游似的比划小旗,带着任家村人跟着大儿离开。
至此,一直到成亲前,家里都没有断过人。
宋福财瞪着二郎和金宝,指着米寿问道:“米寿那是在作甚呢。”
“练力气。”就差胸口碎大石了。
米寿挥汗如雨,在后院闷头练习臂力和腿部力量,想背姐姐出嫁。
宋福财一听,这不扯呢嘛。
米寿十岁,那小胳膊小腿背十八的茯苓可不中,再给小侄女在人多时摔喽。
他撸胳膊挽袖子,叫来二弟,俩人合伙干起木匠活做出一个滑车。
新娘子上轿前,脚不沾地才吉利,如若三弟真就让米寿上,不用大郎他们,就让茯苓站在滑车上,拿裙摆一盖,俩手搂住米寿的脖子,米寿拽着走能轻松不少。至少不摔。
……
三日后。
宋家连主子带丫鬟全忙了起来,一车车鲜花运来。
目前,别说京城,京郊鲜花都没有了,被陆宋两家承包。
定这么多鲜花打算挂花篮。
布置院子,也要用大量的鲜花,最主要的是布置出嫁房间。
钱佩英嗓子有点儿哑,正在指挥怎么挂红幔,挂整个棚顶一层层的红飘带,挂红线帘子,挂床上从棚顶一直落地的红纱。到时女儿坐在红纱里。
宋福生站在院落,双手叉腰训斥工匠,“怎么就不可能做到,好好想想,我就要那种效果。”
离不远,宋富贵耳朵夹着笔,拿着一张纸,纸上是各种路线图,他正背对福生一边看图,一边脑中演练,侄女从哪里出来,怎么走:
“嗳?嗳?福寿,你等等,再去订花。京郊没有,再向远跑跑。这池塘边的石头都要用鲜花簇拥着,迎亲宾客能看见。这乌黑的石头多难看。到时要让侄女像是从花海里走过来,明白不。”
“明白,山、水,花,美。这就安排。”
马老太正给绸缎庄等各铺子管事结账,忽然发出惊呼声,眼睁睁看见窗外落下一人。哎呀,这个笨蛋,老大爬房子挂花篮从梯子上掉了下来。
“没事儿吧?我就说你不中用了。大郎啊?孙子们上!”
大郎扶起他爹,快起来吧爹,他来。
马老太盯着绸缎庄女掌柜,“六车不够,再来四车红绸子。没有就缎子。”
打发走这些人,马老太锁好装银钱银票的大箱子,她又去叮嘱二儿子,“哎呦,这个笨呐,让你黏土做个造型都整不明白。”
宋福喜快腰肌劳损了。
咋回事呢?打比方陪嫁的铺子什么的,都要像黏出小房子似的。
老娘让他按沙盘造型整,哪里有铺子,哪里插个小旗,小旗旁观整个房子。哪里有地,那片地不仅要标明在哪里,有多少亩,还要让他“种上。”要秋收的效果。
宋家大门外。
四壮这体格竟累的直喘,巷子口早就堵住,全是商家运来的订制大箱子,用箱子装嫁妆啊。
十里红妆,哪是那么容易的。
他已经一气儿连续扛进院二十多个。
与此同时。
如果说钱佩英是嗓子略显沙哑,陆夫人就是真哑了。
秦嬷嬷又来见陆夫人了:“老夫人说,那院落应该……”
听听,一会儿一个主意,还不一口气想创意。
她儿子那面也是。抽冷子就来一句:“母亲,试过烟花,不够绚烂,再订。”
想,谁都会想象,谁去实施?陆夫人。
惹的陆畔的外祖母心疼道:“歇一歇吧,我看这已然很好了。”从进院,她就咂舌。
陆夫人摇头,哑着嗓子说:“我就这一个儿子。”话外音,就这一次,要极尽所能,决不有遗憾。
……
八月十五,月圆之日正是过礼日。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官媒来了。
陆家让宋家不但一个都不少,而且还比别人多一道指婚圣旨。
这日,全城百姓围观。
沿途酒庄、饭庄、客栈房间也爆满,窗前站满了人。
国公府头车已到宋家,最后一抬车还在国公府里。
不提各类奇珍异宝的大物件,不提园林田地,只代表房屋的土,就有二十四个。
二十四个房子,遍布京城、奉天、苏杭、鲁州、西安等各地。
百姓们竖起大拇指顺口溜:“房子一亮相,丞相就是丞相。”陆家顶级豪门这时候才算看出来。平日里太低调了。
宋家人也没有背着媒人,急忙告诉,订箱子,这回订大一些的。最大号,八人抬的那种。不是凑不够一百二十八抬了,是硬塞才能塞下。
八月二十六日,送妆日,全城百姓再次涌动。
京城府尹有了上回的经验,早早派出衙役沿路维持秩序。
前几日过礼,全是王爷的私兵和陆家家将在维持秩序,怕百姓互相推搡,衙役们赶到时,已经没有下脚地儿了。过后,总感觉相爷有不是好眼神看他。
有几位一品大员家的闺秀,就是那种曾经有可能会摸到陆畔、有可能会嫁给陆畔的几位闺秀,正在包下的房间里拧帕子,一边看楼下的车队,一边拧。
那帕子让她们拧成了麻花儿。
而百姓们围观,再次咂舌,我的个妈呀,陆家给的,宋家让女儿全部带走,再加上皇上赏赐给王妃的在最前面,宋家自己又添了许多。实实惠惠的给嫁妆。
“那是甚?”连有些看热闹的官员也探头瞅。
大沙盘抬出来,它太扎眼。
上面遍布各地各县的点心铺子,一大半一大半的都摆在那上面。
这说明,马老太点心店的一大半收入全归茯苓。
别以为这只是抬出来瞧瞧就算了,全部上文书,包括陆家过礼的那些,比如二十四套院落,全部转为宋茯苓名下。
宋茯苓意见:不想要。
一,不要点心店了,全归奶。奶百年后,爱给谁给谁。她不差钱。
二,陆家过礼的那些,她想留些房子田地园子什么的。何为过礼?那就是给她宋家的。她想爹娘嫁她一回,发达一把。
但她的意见不重要,被作废了。
代表马匹马车的沙盘、牲畜沙盘,两抬首饰,锅碗瓢盆意思一下,只塞几个,被褥、鞋子衣袜……那家具海了去,正打衙役们围成一条路中间路过。
跟在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后面的是,长长的家具队伍。
宋福生连给女儿女婿画室里的家具都设计了,画室阳光充足,那就不能红木那种庄重的了,必须简欧。
小夫妻一起用的桌台,他都有。
可想而知,好些老百姓都没见过,看的眼花缭乱。连着之前将帕子拧成麻花儿的几位,也经丫鬟提醒再看。
“那是什么啊?”
马桶亮相了。
白瓷的那叫一个干净漂亮。
“大水杯。”
“什么大水杯,一看就重,你看四个人抬,怎么喝呀?那是,大水缸。”
……
过礼,送妆,老百姓们还在津津乐道,感觉像是发生在昨日。
九月五日,钱佩英劝退了大肚子的宝珠和大丫,带着二丫、大嫂、富贵媳妇、忠玉媳妇,颜老夫人和大伯娘葛二妞,来了陆家。
马老太是最该出现的人,可是这日她没来。
马老太说,她不全了,早早没了夫君,不是啥有福之人,就不铺床了。
而钱佩英到达王府时,陆家早就将宋家送来的家具,按照宋家意思布置好。
钱佩英被亲家母陪同,站在新房里,她都被吓着了。
看来陆家还是低调了,要不然这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红珠宝串成的帘子,要是送到宋家,估计一路上会震撼死个人。
女儿和女婿的新床上面,是用红珠帘制成的窗幔。
“这也太?”
陆夫人攥了一下钱佩英的手,憋不住笑,眼神里似在说:“是啊,也掏空了,尽力了。”
“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两位做母亲的互相拍手安慰。
钱佩英将大红床单被褥铺好,跪在床上,一点点给顺平。
九月八日,别的新嫁娘老老实实,茯苓还带着米寿金宝他们偷跑去玩了一天。
回来被逮个现行,不提金宝,只米寿就差些挨揍。
米寿可怜兮兮说:“姑父,揍可以,别揍脸,我姐成亲,我该不好看了。”宋福生就没下去手。
想想,十号成亲,八号还出去玩,茯苓要有多没心没肺。
杨明远和颜系涵都看见她了,他俩人结伴逛书肆,是无意中抬头看见茯苓的。
杨明远当时半张着嘴,眼睁睁见茯苓一身男装,领着俩弟弟蹿进酒楼。
可是八号一过,九号这日,只差临门一脚。
宋茯苓一把抱住钱佩英:“呜呜呜,娘,我以后还能和你总住在一起吗?就咱俩,一被窝,你搂着我睡觉。”
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马老太捂着嘴站在门口又哭又笑,竟说傻话,你都多大了,还要让你娘搂着睡。
倒是宋福生笑着呵斥:“你哭什么,陆畔哪里不好?你不是还埋怨吗?前两天看见二丫见到那姓关的小子,你还说,都多久没见陆畔了。再者说,你又不是不回来。你非得给大伙惹哭,还不如之前没心没肺。”
宋茯苓擤着鼻涕:“行,啊?你行,爹,心肠真硬。该哭的时候你又不哭了。”
她吓唬威胁宋福生:“您可考虑清楚了,您就我这一件小棉袄。就一件。”
“我有貂皮儿。”
我貂呢,宋福生回头,一看他的小貂米寿,敷一脸蜂蜜面膜,哭的比棉袄还邪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