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哪个家?那个永远只有保姆和家教簇拥的大院子?那个将楚辞扔到角落生存的家?那个毫不犹豫把他锁进去的牢笼?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您还有这样的资格来批评我,”他轻声地笑了笑,语气中都是挡不住的嘲讽,“毕竟,在我进入公司之前,都是两三个月才能看见您回家一次啊。”
秦海业噎了噎,显然是被他这句话回击的无话可说,随后心头愈发恼怒,眼中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也越来越浓:“你怎么能这么和父亲说话!这就是你和那个没人教养的野孩子混在一起学到的东西吗?!”
“养不教,父之过,”秦陆手上仍旧转着笔,神色不动,“父亲以为呢?”
秦海业眼里的怒火猛地翻腾了下,冷冷道:“他可不姓秦。”
秦陆的眼神毫不退缩:“我也可以不姓秦。”
“你......你!”秦海业的手都开始哆嗦,他蹙紧着眉头,望着眼前这个越来越不服管教的儿子,额上青筋暴突,“你别以为你不当继承人这件事就可以威胁到我了!不过是继承人,我从哪里不能找来一个?你等着......你且等着......”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秦陆无所谓地勾勾唇角,还上前一步,很是好心地替他拉开了门,“您老慢点走,祝您早点找到您想要的那个继承人。”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秦海业颤巍巍走出了门。他的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一路上公司的大小员工与他打招呼,他却一个也不曾看到,半天之后,他终于停下了步子,用力闭了闭眼。
“将电话拿来。”
旁边为他提着公文包的助理忙从包中摸出了手机,神色中都是掩不去的忧心,秦海业拨通了手机,眼中的情绪越发晦暗莫名,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说了三个字:“你来吧。”
“他又去找你了?”楚辞擦头发的手顿了顿,顶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重新坐回到床上,“这回又是要说些什么?还是要你抓紧时间找个门当户对的结婚么?”
那边小孩的情绪显然不高,连声音也有些无精打采的,“说到底,不过是想将这份所谓的家业传承下去,迫不及待想让我有孩子罢了......”
他低低地叹息一声,仿佛呓语般轻轻地问,“哥,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将我当儿子看待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自幼培养是为了公司,与楚辞隔绝是为了公司,让他结婚生孩子也是为了公司——似乎人这整整一辈子,秦海业就是为着这家公司而活着的。他将自己所能掌控的范围内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锁进了这个密不透风的牢笼,看着任何人都像是对这份家产有所觊觎,到了最后,甚至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不愿放过了。
不能继承公司,那还有什么用呢?
“你也不要想太多,”楚辞握着手机,低声哄道,“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他了,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啊。”
“哥......”小孩在那头软绵绵地唤了一声。
“嗯?”楚辞很有耐心地回应。
“哥,万一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办?”
楚辞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嗯,出门拣几个饮料瓶子,大不了在公园长椅上凑活着睡一夜,应该不会饿死。”
那头小孩的声音立刻又哀怨了几分:“哥......”
“好了好了,”楚辞终于忍不住,抿嘴笑了,“放心吧,如果你真的被赶出家门了,哥养你。”
秦陆小声地欢呼了一下,又迫不及待地确认:“当真?”
“嗯,”楚辞眉眼弯弯,“当真。”
“那真是太好了,”秦陆笑道,“哥,你现在来开门吧。”
楚辞:......
楚辞:......
楚辞:!!!!!!
他猛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汲着拖鞋急匆匆跑去房门,打开可视电话后,果然看到屏幕上映出了一张万分眼熟的脸。那人把自己整个人都打包过来了,站在门口笑的眉眼弯弯,还伸出手冲着摄像头晃了晃,“嗨......”
嗨什么嗨!楚辞简直不能更头疼,忙转过头来催促,“都快点收拾收拾,我弟弟来了!”
客厅里的太上老君仍慢悠悠地戳饮着茶,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不紧不慢道:“来就来呗,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说的不错,”嫦娥也于打字的间隙抬起头来,“就说是朋友,他还能将我们怎么样不成?”
楚辞简直要给这群心大的神仙跪下了。他指了指着屋内缥缈的云海、两边雾中隐着的几丛竹林,还有绰约可见的亭台楼阁,“......小陆不是瞎子。”
没想到太上老君头也不抬:“那是干冰。”
“那竹林?”
“谁说客厅里不能种竹子的?”太上老君悠悠品了口茶。
“这亭子......”
“3d壁纸而已,”老君挥手,眼中甚至带了些瞧不起的情绪,“小辞啊,你可是年轻人,不会这么跟不上时代潮流吧?”
楚辞:......
很好,理由很强大,他彻底无话可说了。
秦陆在门口等着楚辞来开门,等了一会儿,方看见他仍旧湿着头发穿着宽松的t恤长裤迎出来:“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有些滴水,蜿蜒的水珠顺着发梢轻盈弹动,一路向着t恤下看不见的地带滑去,只留下一道旖旎的水痕。许是因着匆忙,楚辞的领口也歪了些,露出一截形状完美的锁骨和小半个肩头来。
秦陆的目光在那片区域流连许久,这才伸出手,不着痕迹地在肩头处摩挲了一把,眸底幽深:“哥不是说要养我么?”
指尖都是如奶衣般滑嫩而细腻的触感,仿佛轻轻戳动,便能从那薄薄的皮肤下流淌出甜蜜的奶味儿来。他悄悄在背后反复摩挲方才碰触到的手指,这才抬起手臂来,不动声色地搭在了楚辞的肩上。
少了那一层衣料的阻隔,手下触碰到的都是毫无阻碍直接相贴的肌肤。楚辞毫无防备地任他揽着,扭头去给他找拖鞋。
这一扭头,他倒是先傻眼了。
眼前哪还有什么神仙和云雾......通通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只剩太上老君方才用的茶杯还孤零零在茶几上放着,一眼看去,不过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