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齐嘉的问题,少年说:“我父亲晚年嗜酒成性,整日糊里糊涂,根本不知道我在疯狂地卖他那些扔在地窖里的画儿,而且他本人已经很少画画了。
我曾经想把真相告诉他,告诉他你现在很红,是世界一流的画家。但是只要我一提到艺术绘画等字眼,他就会不耐烦地摆摆手、摇摇头,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看着地窖里越来越少的他的作品,我也想劝他再多画一些。但是当我买了纸笔给他的时候,他就会把这些东西扔掉,然后破口大骂。他说他现在很讨厌画画,画画毁了他的一生。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一次的话,他会学一些有用的专业,比如像我一样去学经济学和计算机。如果这样的话,他就会成为一名白领,我的母亲也不会离开他,他就可以给我更好的生活,而不是蜷缩在美岛和他一起天天种菜。
我想告诉他真相,可是他已经得了阿尔兹海默症,酒精破坏了他的脑神经。他开始什么事情都记不起来了,我渐渐意识到,我不能再依靠父亲画画儿给我了,我必须依靠自己。我一边照顾父亲,一边练习画画儿。为了延续所谓的‘班瑞克’的风格,我也学着我父亲的样子,使用他惯用的笔墨和纸张创作,用龙船茉莉来熏制颜料。
我的画风不如父亲的扎实,于是我选择了其他各种噱头的东西,比如讽刺世风。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出去,在墙上涂鸦。那些涂鸦的画作虽然惹恼了美岛的上流社会,但是却让班瑞克的名头越来越响亮。很多侦探开始找我,于是我蛰伏不出。谁也怀疑不到一个普通的种菜的少年,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班瑞克。
那些价值不菲的画作都和白菜一样,丢在了地窖里。为了保证那些画作不生霉斑,我想了很多办法来保存,最坚挺的是龙船茉莉的香气,不受干扰,历久弥香。
齐嘉纳闷道:“那些卖画纸颜料给你们的人,帮你寄画儿的人,也从没怀疑过你们?”
少年说:“那些卖画的商贩,都知道我父亲是个醉鬼画家,而且他的画儿一幅也没有卖出去过,谁也没有怀疑过他。
那些卖出去的画儿,我都是悄悄开车到另外一处小岛的码头,通过码头货运,先寄到欧洲,然后再通过欧洲的一个机构,寄到世界各地的藏家手中。小岛码头是懒散的作风,根本查不到我。欧洲的这家机构因为收了我足够的费用,所以办事非常用心。既服务到位,又肯替我保密。卖画赚来的钱,也有可靠的机构替我托管。
饶是这样,还是有一次差点儿露了馅儿。我委托人在拍卖行拍卖了一幅巨幅画作,卖出了天价。但是我在观看直播的时候发现,那幅画的签名处,除了“班瑞克”的拼写外,还另有一行拼音字母。是主持人拿了放大镜给电视前的观众看的时候,被我看到的。有一个藏家也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另一个藏家怀疑这幅画作和其他的印刷品接触过,所以不小心印了上去。
我觉得奇怪,实在想不起这幅画作什么时候印上了一串来历不明的字母?如果是在别的地方印上的,也就罢了。如果是在我这里印上的,那就容易暴露出我的行踪。我赶到地窖去检查,发现是装咖啡的纸盒上的字母印到了画上,糟糕的是,这种咖啡的加工厂就在离我不太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