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外鼓声如雷,各路大军朝西岐城外围攻势缓缓逼近。
商君有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周军此时能仰仗的只有地利。
营帐中,李长寿似乎有意找了个话题,温声道:
“你要强攻西岐城,具体是如何想的?”
闻仲略微思量,恭声道:“周本为商之属臣,然其不遵王命、狼子野心,私下扩充军备、征战方国,谋反之心路人皆知。
大王本心慈饶过姬昌一命,而今……”
李长寿眉目间划过少许无奈,冷然道:“你是想,哪怕拼尽此地商军,也要攻破西岐城,最低程度也耗掉周国大军,损其国力。
对吗?”
闻仲默然,低头微微一叹。
“星君大人,老臣愚钝、别无他法。”
李长寿道:
“你所调大军,大多是自商地西北各处关卡而来,半数为诸侯兵力,以此耗掉周国国力,对朝歌城来说,并无太多损伤。
你似乎是觉得,只要打掉了周国的运道,哪怕阐教仙在暗中扶持,短时间内也无法威胁朝歌城。
而你那位大王弟子,就可完成对商国内部的整治,对吗?”
闻仲低头一叹:“星君之智足以匡扶天庭起于微弱,于圣人大教之中斡旋,最终成就不世之英名,然闻仲不过截教一弟子,凡俗一太师,远不能与星君相提并论。”
“这不过是借口罢了。
但凡承认自己无能为力,说自己不过如此,其实都是一种自我安慰,常用的逃避手段。”
李长寿叹道:“闻仲,你已经错过了太多机会。
在你身上,我也没看到天道干扰你思维的现象,为何就到了这般地步?
你可知此时三界有许多生灵在骂你?说你一力害死了诸多截教仙,将截教拖入了南洲俗世。”
“世上哪有什么两全之事,”闻仲低声道,“闻仲有负于截教,有负于师父师祖。”
“你只是有负于自身。”
李长寿声音放缓了些:“你所为,其实也是截教所选的一条路径,彼此之间互相利用罢了。
可还记得,我还在朝歌城做大史时,曾对你说过的那些话语。”
“星君所言,闻仲从未忘却。”
“那你怎么就是不开窍?”
李长寿皱眉道:“我是天庭星君,人教弟子,又是封神主理人,从天地、道门、大劫的角度来看,都必须站在中立的位置。
唯独在那朝歌城中,我特意点醒你几次!
当然,这都是天道允许范围内的略有偏倚。”
闻仲满是不解:“您……指点啥了?”
“我问你最多的一句是什么,仔细想想。”
“这……”
闻仲沉吟几声,想了片刻、暗中推算,才道:“似乎是,你理想中的大商该是怎么样的?”
“不错,你理想中的大商,该是怎么样的。”
李长寿轻叹几声:“当时我就在提醒你,最起码构想出一个完整的前景,然后拿着这个前景,去说服那些志同道合之人。
你与帝辛倒好,对外征伐、斥诸武力,对内酷刑、全靠恐吓。
帝辛是有一番广大的志向,但天下有志向者何其多?那有用吗?到现在来看,不过是眼高手低!
你不应去欣赏一个高声喊出自己志向的年轻人,你该去关注那些一言不发地朝着自己志向奋斗的拼搏者。
你身为帝辛之老师,未尽到老师之责。
你身为人皇的重臣,未能献出治国之策。
你身为截教之弟子,却将截教仙拉入大劫。
闻仲,你如何看待你这少师、太师之位?你心底可曾想过,到底要将大商引向何处?
你想创造的大商,到底是什么样的大商?
改革不是为了改革而去改革,也并非是挽救一个病痛老者的救急良方。
你知,为何朝歌城内那么多权贵恐惧帝辛、恐惧你闻仲吗?
你们从没告诉过他们,自己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新大商,你们只是在告诉他们,新大商没有他们的位置。
为什么不试着,让他们也做出改变?成为你们的助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去拉拢培养小权贵,让他们主动放弃一些权力,比如放弃奴隶殉葬、狩猎奴隶等等恶习,再让他们去挤掉大权贵,用得着帝辛用酷刑去震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