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
华冶笑了,笑得目若凝霜,她指尖吊着一纸符咒,指尖火现,符咒被点燃,只听符咒传来重觎的声音。
“对,我是你的夫君,我是重觎。”
重觎惊愕。
原来她早就怀疑,这都是她安排好的。
那场宴会也是她故意的。
人总是会在对方毫无提防的情况不自觉露出自己最真实的面孔。
或丑陋,或罪恶,或面目可憎。
华冶猜到黑白无常与重觎通同一起,要不是她有意喝掉忘忧酒,重觎不会轻而易举暴露自己。
画出的留音符箓记下的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带他来,只是为了利用他,为了除掉那妖蛇,一箭双雕。
华冶勾勾手指头,鱼儿绳忽亮,从重觎的手中脱离自动系回自己的脚腕上。
两人站在雪里面对着,半晌,华冶幽幽道:“水华池下的宝珠,是不是感觉气息熟悉?”
重觎一愣。
“那都是我西华的灵珠宝物。”华冶眼底闪过悲凉,“当年,小八是被这条妖蛇吃掉的。”
小八……
重觎记起了,那是一条小灵犬,几百年前西华以驯兽为主,许多灵兽都为他们所驯服,而这小灵犬是当时唯一剩下的灵兽。
他作为魏轼卿的时候,刚住在西华时,小八常常对他撕咬吼叫,那时他不喜这些畜生,屡次想暗自杀了它,但见华冶待它如亲人,便没有动手。
小八其实在华冶的母亲出生时便在,它陪着一代代西华的子孙后代繁衍成长,却在华冶临死的前一天被妖蛇所害。
小八到底是调皮狗子,加上是只灵兽,极爱偷吃灵丹宝珠,后来成为了所有妖物觊觎的食物。妖蛇本就有千年道行,却囿于环境,吞了小八后很快就成了一方霸主,直到今日。
“小八自小没离开过西华,是我害了它……我不得已让它送信,却到死也不知它去了哪里。”
暗夜里危机四伏,小八连夜从西华赶路,途径水华洞被妖蛇袭击。它呲牙咧嘴,变化为巨大的猛兽与妖蛇扭打厮杀。但身体早就累垮,筋疲力尽之下还有未痊愈的烧伤,它伤势极为惨重。
变回幼小形态的它被妖蛇卷起,口吐鲜血,连连哀嚎。自知小主人的信送不成了,最后小八眼含热泪,呜咽一声,吞着血咽下密信,壮士赴死一般咬了上去……
华冶自言自语着,声音缥缈。
“因为你,我失去了所有。”
“亲人,背叛的,死去的,一个不留。”
重觎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口。
有的,亲人,你还有的。
“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当真可笑至极。被欺骗的感觉如何?”
眼尾上勾,华冶望着重觎惨白的脸,愈发头痛欲裂。
她真是,一刻也不想待。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重觎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华冶眉眼凝睇,她的怀疑从一开始就有,只是到最后才肯定。
只怪他太想回到从前,太子沈缙的身份加上黑白无常的帮衬,这些的确不会让她起疑,但是那种骨子里的熟悉感令她激烈的抗拒。
华冶不知道,重觎只是一直以为她所喜欢的,就是那样的,所以努力得去复制。
可是付出一切的信任和一腔爱意,破碎了,还能复制吗?
鲜血沾满了她的白皙的手,华冶停下手上的动作,一掌把匕首推入血肉之中,匕首连带着筋骨尽碎。
华冶不想用仇良,仇良复仇最为合适,但她杀不死他。她一手又拔出匕首,看着汩汩流血的胸口,笑的肆意。
全身的煞气卷席着梅花,如钢针猛地贯穿重觎。
重觎踉跄着后退一步,华冶却漫不经心的从他胸口处寻找着什么。
一颗红色的珠子被她掏了出来,重觎瞬间脸色难看,看向华冶的眼神有些不可置信。
“魏轼卿,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人总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当年你负我,我认了,是我华冶瞎了眼,是我引狼入室害了西华。如今,我早就被仇恨吞噬,若我能杀你,便要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都不解恨。你是魔,血液中注定了你长生不死。可惜我杀不了你。”
可惜我杀不了你。
可惜啊。
终有一天,我会比你强大,亲手让你死在我手里。
她站在雪地,衣袂飘飞,红衣曳地,似一朵冷傲的血梅,又似食人的罂.粟,艳得绝世脱俗,又美得惊心动魄。
暴雪侵袭,狂风携着梅香吹来,吹得重觎的眼睛酸涩得难受。他强行把喉头的血吞下,紧握住那把匕首。
这把匕首是她送给他的。
现在,已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