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带他做项目,属于他的人生又一点点归位。
他拎了两袋子奶茶上山。
“夸张了吧?”这不得撑死我!
我连忙将奶茶分给鬼友。
我们是碰不到人间的所有物品的,但上天似乎在严丝合缝的科学逻辑里为可怜兮兮的鬼开了个bug——虽然碰不到,但能感受到食物的味道。
我们不会饿,每次感受到的也不是食物本身,而是一份沉甸甸的,尘世间给予的挂念。
“昨晚做了个梦,”许敬宇站在我墓前,新春抽芽的树衬得他朝气蓬勃,“你背着一个超大的书包来看我。”
我充当捧哏:“嗬,我是要干嘛呢?”
许敬宇:“你说想喝奶茶了,但是口袋里没钱,让我帮你把书包装满。”
我:“然后呢?”
许敬宇:“我说奶茶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我:“有这么回事吗?”
许敬宇:“但你说在你的世界里,随便怎么喝,你都是健健康康的十九岁,不会生病不会发胖不会长痘。”
我不说话了。
今年的许敬宇二十一岁,而宋言永远十九岁。
许敬宇也沉默地蹲下来,用吸管戳开一杯奶茶,声音低哑:“然后我就赶紧往里面装奶茶,但怎么都装不满,你等得不耐烦了,就耍小脾气,撅着嘴要求我快点。”
“我说,你不要着急,我装得慢一点,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就长一点。”
“然后你终于安静下来了,我在梦里装了一夜奶茶,你陪了我一夜。”
我吧嗒吧嗒掉了两滴眼泪,却还嘴硬:“笨蛋,傻瓜,我一直都在陪你。”
许敬宇只是摸了摸墓碑上我的照片,耷拉下暗淡的眼睛,轻呼一声,感叹道:“我好想你啊。”
我心里空荡荡的,但还是说:“那你要好好学习,好好生活,谈了恋爱,别再想我了。”
他是活人,总不能跟墓碑过一辈子,新生活自然是越早开始越好。
我拍着胸脯保证,这话是百分百真心的。
-
没有许敬宇叨扰的日子,墓地又恢复了冷清和无聊。
半年的时间,我身边的女生消失了。
她的父母兄嫂用她死亡赔偿金换了大房子好车子,然后忘记一颗蚂蚁一般将她忘记了。
死亡是安静的。
被遗忘更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
只是一觉醒来,她的墓碑上空荡荡的,我以为她想开了出去游荡了,但等了几天也没等到人回来,我们就知道,或许她不会再回来了。
被遗忘只是空洞的一个瞬间,悄无声息的,算不上一个动词。
为了避免胡思乱想,我开始运动,跳帕梅拉练欧阳春晓。
我的口号是:每天百步走,鬼生九十九!阳寿不足,阴寿来凑。
我如此生龙活虎地在当鬼这条路上砥砺前行,有一天清晨,我正在进行绕远十五公里晨跑活动,耳边鸟鸣啾啾,山上空气干净,天空湛蓝,乐哉美哉。
脚步抬起的瞬间,我却突然感觉脑海里震荡了下。
那感觉很抽象,但很真实。
我有不好的预感,连忙跨越半个墓园去找常住时间超过五年的鬼大爷。
大爷耳背,我操着大嗓门问他:“大爷,被最亲密的人遗忘是不是有感觉啊?”
一园的鬼都被我吵醒了。
大爷说:“有,有感觉,像是《非诚勿扰》女嘉宾被灭灯了,啪的一声。”
“……”好形象的形容,我:“那能看到是谁灭的吗?”
“什么?”大爷,“墓园正在毁灭?”
我:“……”
我懒得跟他讲话了。
因为我清楚地感受到,尘世间,有人忘了我。
最新评论
◇尘世间,有人忘了我。呜呜呜呜救命怎么我的眼泪流下来了。
◇呜呜呜哭哭
◇呜呜咋还没更
◇今天更新吗
◇呜呜呜言言要被忘了吗
◇等更
◇嗷嗷
◇呜呜怎么还没更
◇哭了
◇大刀要来了吗
◇???谁?该不会是男主失忆了吧
◇呜呜呜呜呜好好看
——评论结束——
第8章
许敬宇也是我的宝贝。
鬼这玩意说科学吧,也不可能。
若是玄学吧,但玄学buff也没叠满。
被尘世间的人忘记,只是一种感觉,并没有设定好的灭灯程序。
亲友在尘世间替你关掉这盏灯,然后通过严密周全的算法告诉鬼:我忘了你。
不过,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了忘掉我的人是谁。
老陈给我发消息:【我的妈妈去世了】
【现如今,我没有妈妈,也没有女儿,人到中年,凄凄惨惨。】
我像是被寒风吹成的雕像,浑身冰凉,鼻尖酸酸的。
外婆名叫张招弟,生于重男轻女家庭,上面六个姐姐,下面一个弟弟,穷苦人家出身,农民身份,经历过抗日战争,三年灾害,十年动荡,改革开放。
十七岁结婚,新婚当夜,丈夫奔赴抗美援朝战场,后又跟随丈夫发放西北,睡过牛棚掉了一颗门牙,79年后寡居未嫁,独自养育五个孩子,先后经历过两个孩子的死亡。
一生凄苦,一生坚韧。
倒腾过收音机,卖过服装,最后跟着最小的女儿定居金城,晚年被关节积水和阿尔兹海默症困扰,享年八十五岁。
我对外婆没有太多的印象。
我刚出生,她就已经将近七十岁,再长大一点,正是小孩儿贪玩的年纪,我只顾着和小区楼下的小孩子玩,不愿意跟外婆亲近。
因为外婆是西南人,也不会讲普通话,而我只会讲金城话和普通话,常常听不懂她讲话。
印象里,她总是拖着个小马扎坐在小区花园里晒太阳,姿态蹒跚着,先弯腰放好小马扎,然后扶着花坛边缘,一点点坐下。
我偶尔陪她坐一会儿,她总是笑眯眯地摸我的头发,嘴里叽叽咕咕一堆话。
我还是听不懂,只能看到那张饱受风霜的脸上咧出笑容,将皱纹挤成黄土般深深的沟壑。
再后来我上了初中,学业愈发地忙。
她见了我总说一些我不感兴趣的话,什么今天早上的包子便宜啦五块钱买了三个,农贸市场的鸭子便宜了今晚斩一只给我吃,还说我的破洞裤看着像乞丐非要给我缝起来。
心情不错的时候我就甜甜回几句,心情差的时候就臭着脸不理她。
外婆会有点失落,但不说,只是转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往楼上走,回自己家。
我们最后一次讲话是在我去读大学那天晚上,外婆拉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我在楼下种了棵桃树,明年春天就能结桃子给言宝吃喽,那桃子大的呦,粉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