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鼓着腮,双眉一拧,气呼呼道:“我离开,干嘛要他允许?那是他骗我的!他不是我师父,有名无实而已。”
眼见奚暮困惑,仓灵毫无保留地将一切都告诉奚暮。
从他出生时,便害死双亲开始,说到井底困锁十余年,说到被架上柴火堆焚烧,却烧不死,说到有人告诉他,他活着就是恶心,他该被超度才能解脱,说到遇见奚玄卿,本以为可以被超度,没想到稀里糊涂被收徒。
他盯着那盏颤巍巍的烛火,漫不经心地倾诉一切。
他自己倒不觉得多伤心,一双琥珀色的眸平静无波。
偏偏一转眸,愣住了。
“奚暮,你哭了吗?”
“……没有。”
“骗人,眼睛很红,都有水光呢。”
“……”
少年歪了歪头,想起那日奚暮对他说的话,摆出一副大人模样,谆谆教导:“你教我,疼要说出来,那你伤心难过,也要说出来。”
“我疼,说给你听,你说你心疼我,那你伤心,也要同我说,我也心疼你。”
少年双手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奚暮再也没忍住,一把揽过少年的肩,拥进怀里。
嗓音沙哑:“好。”
珍之又珍,慎之又慎。
明明他伤口血气很重,是仓灵不喜欢的味道,这下贴着那伤口,小心翼翼生怕压着,倒是不厌恶血气了。
奚暮想起什么,又对他说:“超度?那你现在……”
仓灵摇了摇头,笑道:“不想了,以前觉得活着没意思,活着就是恶心,但现在……”
他将脸埋进奚暮颈窝,轻轻蹭了蹭。
好温暖啊……
“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活着就很好。”
奚暮心中触动,那些情绪不知如何言表。
但提及“超度”,他眉头又皱了起来。
“为何师叔祖说能超度你?超度明明是佛子能做的事,修仙之人并不能……”
仓灵懵了,瞪大眼睛:“他骗我?”
仓灵更生气了!
怎么可以骗人呢?
见他胸膛起伏得厉害,怒极攻心,奚暮连忙安抚:“这也不全是坏事,若你遇见的不是他,而是某个佛子,我恐怕……就遇不见你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
但仓灵还是生气。
他想,他不要被奚玄卿骗了,他要离开这个地方,和奚暮一起!
夜已深。
此处偏僻,只有堆积杂物的货仓,平日不会有人靠近。
周遭孤冷凄清。
那间映着幽微烛光的小木屋却热闹,隐隐传来欢笑声。
奚玄卿倚在一株柳树边,几次踌躇,最终还是没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