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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54节(1 / 1)

剑仍未出鞘。

长臂男人暗暗咬牙。

倒是有些小聪明,他愤愤地想,一招鹬蚌相斗,身法漂亮,胜在娇小灵活,不然换做他人,定是没那么容易逃脱。

不过是点小伎俩罢了。

他心中有些急躁,此番碰上比剑大会这般场面,又有幸结识了空明大师的弟子。闯荡漂泊数载,好不容易这些沾点传奇的名字能同自己扯上关系——

可不能叫人小看了去!

他庖厨出身,吃苦数年练得如此境界,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扬名立万?机会就在旁边看着,必须尽快结果这丫头,才能搭上这座桥!

正要动作,却听得耳边有人轻声。

“换我去攻她正面,你来断她后路,她虽灵活,但气力不足,经不起紫砂掌威力,只要挨上一下,便能结束——”

“你想办法近身,去夺她的剑。”

他大喜,黄兄果然看好自己,只要计划顺利,二人情谊定能更上一层,夙愿也便更进一步了。

那少女站在几步外的树下,显然不知这边有何打算,她打了个呵欠,竟露出百无聊赖的表情。

“还商量对策呢?何必麻烦,一起上便是了,”她懒洋洋道,“如此鬼祟,真叫姑奶奶瞧不起。”

黄姓男人双目炯炯,死盯着她动作,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我说了两遍,你还没记住,真是蠢货。”

“你何时说过两遍?”

“茶棚底下说了,方才又说了,”少女嘲讽道,“乖孙儿,脑子这般不够用,还到处编排人呢?”

黄姓男子咬紧牙关,他用余光瞥见,同伴已经暗暗往旁边撤了几步,是蓄势待发的模样。

他嘴上仍拖延道:“方才那个步法,倒是少见。”

少女闻言,展颜一笑,看起来十足的天真活泼。

她脆声道:“想学啊?磕三个头,叫声奶奶,包教包会。”

黄姓男子强忍怒意:“你这臭——”

少女的笑容慢慢冷下去:“接着说。”

“别不知好歹!”

一声暴喝响起,他陡然扑了上去,长棍一震,生生激出棍身雨水。右臂一曲,足有雷霆之势,朝她面门狠劈而下!

这一招从上而下,无论矮身还是后撤都无法实现,若她想故技重施,是万万不能够。

更别说,旁边的长臂男人也飞身而前,一双手如火如电,狠命朝她后腰袭去。

目标是腰上的剑!

异动只在一瞬间,他们二人的速度已经无法再快,任凭是有多年对战经验的老手,也无法立即想出最好的拆招。

一尺、半尺、三寸。

近了,更近了。

长臂男人大喜,他已经能看到那剑鞘上古朴精致的花纹,只要再进一寸,便能轻松夺下——

雨忽然变大了。

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他却莫名生出了这么个念头。

雨忽然下得很大,不再绵绵轻薄,而是倾盆而下,砸落到他肩上,有点凉,又有点痛。

他的思绪忽然变得迟缓,眼前再次有了之前那种朦胧茫然,他抬头,望见一双亮如晨星的眼。

以及比这双眼,亮过百倍的剑光。

他轰然倒下。

而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拖延敌人,攻她面门的同伴,早已脱逃到十步之外。

空明大师的弟子,江湖之梦的契机。那看似势不可挡的棍招,在出手的下一刻,便悄然变换了方向,力度尽散。

只不过是虚晃的一招,晃的不是对手,是同伴。

要的不是她的命,是他。

他的头顶已绽开数道细小血口,每一道都汨汨流出鲜血,那些寒凉的雨水不是雨水,是她的剑。

她的剑终于出鞘,而他的紫砂掌到底也没拍在敌人身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听见少女在不满地呼喊。

“跑什么?不是大丈夫吗,怎么就故意把兄弟给卖了呢?”

这是最后的所闻。

而被呼喊的人,正在湿漉的山林间穿行。

他面沉如水,速度迅疾,内心震荡却久久不歇。

原原本本见到了两次,那个步法绝对是……可是怎么会被这样的小丫头习得?这不应该!

得快些逃脱,明净峰不必去了,眼下这个消息才是至关重要,他要回去禀告此事……不行,得派人来盯着这丫头,不然以后再难找寻。

虽然此番全因自己鲁莽所致,但用不相干的人,换来个绝佳消息,实在是划算。到时候回去,定能受奖励赏赐……

他陡然停住脚。

前方一株枝叶繁茂的粗大树木下,站了两个人。

一个锦裙少女,一个素衣公子,他们打着伞,没有任何武器,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树下,好像已经候了许久了。

他已经感受到不妙。

这二人一语不发地看着他,同方才在茶棚的模样完全不同。似乎只是背挺直了些,眼神深了些,但给人的感觉完全天差地别。

少女定定地直视他,全无方才的躲闪犹豫。而那看似体虚孱弱的草包公子,竟有了深不可测的意味。

要逃。

他转身,却也来不及转身,因为那少女比他快了一些。

就快了一些,但她已经来到了他身前。

他瞪大了眼,看见她伸手——那是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没有握着什么刀柄剑柄,它就那么伸过来,小指微翘,拇指微敛。

然后,他的混铜棍便不再是他的混铜棍,它落到了她手中。

再然后,她将手一扬,这件陪伴他出生入死的武器落入草从间,擦出了些雨水。

一切只发生在分毫之间,他有注视的机会,却没有反抗的能力。因为她实在太快,像一阵风从臂膀间溜走,你要如何提防一阵风?

他绝望地意识到,为何临行前师父反复告诫。

谨言慎行,谨言慎行。

当伞柄穿透胸膛的时候,他又意识到,刚刚夺棍的那一手,似乎也是很值得回去禀告的。

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那把他钟爱的,铜铸的武器,被人捡回来他脸上戳着,像在戳什么烂泥。

冰凉坚硬,一如他此时正逐渐失温的身体。

有人说:“喂,感觉怎么样?”

她在发问,却好像并不想听他回答,因为铜棍从口唇进入,深深地,一下又一下插在他喉咙里。

几乎要捣到心肺之中。

全是腥甜破碎,他已经不能再发出声音。

她又问了几句:“女人到底能不能闯荡江湖?”

“能不能这么杀了你,嗯?”

“感觉怎么样?怎么不说话,是不想吗?”

“他们说死之前说不了话的人,来生会当哑巴。”

她轻轻地笑:“你这嘴留着也无用,来生便做哑巴吧。”

第47章旧友逢

场面一时十分可怖。

男人仰面躺于泥泞中,庞大身躯已然僵硬,胸口鲜血淋漓的大洞是致命伤处,那是某把纸伞造就的。血液从伤口流淌而出,又被雨水冲刷,于草泥间晕染开来。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柄粗长的铜棍从他大张着的口中进入,贯穿血肉后,扎在了地上。

看上去,像被自己的武器钉死在湿泥之上。

雨势渐渐小了。

造了杀业的纸伞此时被人垂着,雨水顺流而下,从沾染着血色的伞顶滴落,将那丝丝嫣红寸寸地洗涤。

提伞青年默然凝视蹲在尸体旁的少女。

“佛门有不两舌之说,”她平静道,“这人师承季室山,也算半个佛门弟子,如今犯了两舌恶业,我便代其师,送他好好悔过罢。”

雨丝打湿了她的眼睫,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也轻描淡写。

好像刚刚那个手持尖锐插入别人喉舌中,又反复翻搅的人不是她。

胸口伤是江琮刺的,已经足够致命,但她仍当着他的面,在必死之人身上行了点暴虐之举。

他觉得多此一举,无甚必要。但她看上去心情不太好,若是解气,那搅一搅也无妨。

他在思考的是另一个问题。

刀者素来以慈爱温厚著称,而他的女儿显然和他完全不同。这些戾气与狠绝是与生俱来的,还是后天经历所致?

江琮注视少女乌润明亮的眼,那眼中平静默然,没有半点不忍或犹疑。

面对那等侮辱,她并非无波无澜,但却能够平静无波,若不是另一位客人突然出手,或许今日根本不会有如此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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