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显然没有这么简单。
练朱弦同凤章君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足尖轻点、纵身跃上石椁。
不出所料,椁盖是打开的。里面没有棺木,而是一条幽邃的通道,不知通往何处。
凤章君很快也来到了他的身旁,二人知道别无选择,便低头走进了通道之中。
这是一段几乎平行延伸的甬道,无论地面还是墙壁,全都修砌得宽敞平整,显然从一开始就是水月宫的组成部分。约莫走了一二十步,前面又是一道雕饰精美的石门。推开之后,眼前居然有光。
“这些是……?!”
饶是练朱弦也被眼前这一幕震惊了。
石门后面是一个狭窄却又高挑的空间,像是一座高塔、或者一口古井的底部。开在高处的几扇大窗将透亮的月光投射进来,照出了静静悬浮在半空之中的一大片物体——
成千上百根女人的小指!
那些纤细的、雪白的小指,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丝线系着,从高处垂挂下来。远远望去,如同一场凝固了的暴雪,又像是无数细小的白蜡烛。
练朱弦打了一个寒噤,强迫自己不要去联想这些手指背后的故事。
这时候,他听见凤章君低声道:“没有路了。
的确,除去进入这里的那条密道之外,四周围再看不见其他出入口。唯有高处的那几扇窗户,可它们明显通往室外。
大司命那家伙究竟在哪里?
正当练朱弦如此苦恼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头顶上方的光线变得明亮起来。可抬头望去,他发现那并不是月光。
悬浮在半空中的那些惨白的“蜡烛”,竟然发出了五彩缤纷的亮光,原先阴冷诡谲的昏暗空间顿时成了一片流光溢彩的星云。再仔细看,所有的手指都已在半空中改变了方向,指着同一个地点。
“这里有幻术。”凤章君伸手探了一探那里的墙壁,摸到的是一片虚无。
他立刻比了几个法诀,只见幻象消失,露出了又一个黑森森的洞口。
“我有一个预感。”练朱弦往洞口里看了看,“这里头肯定还有更让人吃惊的东西。”
——
与之前那段短暂的平行甬道不一样,这次的暗道一路往下蜿蜒,曲折而又幽深,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水月宫的范围。
凤章君在前,练朱弦殿后,两个人在漆黑逼仄的甬道内前行,周围充斥着阴冷、潮湿和霉变的气味。
不知走了多久,凤章君突然停顿下来。
“闻到什么没有。”他问练朱弦。
“尸臭。”练朱弦十分肯定,“我们来对地方了。”
继续往前走,空气中郁积的尸臭味愈发浓郁起来,直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练朱弦实在受不了,这才从锦囊里摸出了两片香料,一片给了凤章君。
“含在舌头下面。”
凤章君依言照做,只觉得舌底一股清凉迅速向上蔓延,及至到了鼻腔,便化为一股异香将那阵阵尸臭完全遮盖住了,连带着神思也跟着清明起来。
没了尸臭的侵扰,二人继续往前一二十步,只觉得一股浓重浑浊的灵气夹杂着戾气扑面而来。
前面必然有大动静。
果然,甬道尽头是一座地下大厅,那些浓重尸臭的发源地正是这里。只见遍地都是皑皑白骨、交错堆叠着,还有磷火点点、缓慢游移。
而最最令人惊怖嫌恶的,还是大厅中央那一堆难以名状之物。
那仿佛是个活物,却是一条比人还要巨大的虫豸。柔软盘曲的身体堆叠在地上,正陷入沉睡之中。
“……这是个什么鬼?”五仙教对天下毒虫了若指掌,可是练朱弦却从未见过眼前这种怪物。
凤章君自然也不知道答案,可他却知道此刻需要做些什么。
他低声吩咐练朱弦后退两步,凤阙剑随即出鞘,一声铮响直冲那怪虫的头部剁去。
只见寒芒闪过,那虫豸甚至还来不及苏醒,脑袋便应声而落,咕噜噜地掉进了白骨堆里。
或许是死后卸下了劲道,原本紧紧盘曲着的虫身正在缓缓地舒展开。
“……不对!”
练朱弦眼疾手快,一声断喝的同时已经抓住了凤章君的胳膊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拽。
只见那怪虫的“尾部”突然直立起来,喷出一股浓绿的酸浆,瞬间就将凤章君原先站立的地方腐蚀出了一片白烟。
两人稳住身形,重新站定。练朱弦愕然责备道:“……你刚才怎么切的是它的尾巴?!!”
凤章君理直气壮:“你不也没看出来!”
说完两个人又同时定睛细看,立刻又觉得这件事实在不能够彼此责怪——只见那怪虫此刻正支棱着真正的脑袋,而那竟然也是一个白骨森森的骷髅,刚才混在边上骨头堆里,再明眼的人恐怕也分辨不清楚。
不仅如此,这虫子浑身上下还生着无数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睛周遭又伸出无数细软触须,在空气中不停地狞动着。
“这虫子太大了,这里周旋不开,被毒液喷到恐怕会有麻烦。”练朱弦提出建议,“你的剑气合适远攻,最好还是把它引到地面上去!”
凤章君表示同意。
可是他们从地底一路蜿蜒而来,少说也穿过了半座西仙源,现在还想带着一条会吐毒的大虫子原路返回,恐怕并没有那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