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梨师道:“我倒是见过他几次,可他始终披着黑斗篷、戴着面具,也不说自己是谁。”
莫非又是无忧子?!一旁的练朱弦立刻将目光投向凤章君。
凤章君已经追问道:“那人为什么会来看你?”
关键时刻,何梨师的思绪却又混乱了,在断断续续地嘀咕了几句“我不知道”、“为什么问我”、“我才懒得回答”之后,才勉强抬起头来。
“他说他并没有什么要紧事,只是想要过来看我一眼……没错,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说的,简直就像认识了我很久了似的。”
“那你有没有打听他的来历?”
“有…我不止一次地问过…可他只说是我的‘故人’。”
“故人?那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喜欢说故事,很多很多的故事。”
何梨师的回答出人意料:“他每次过来我这里,都会说上整整一个晚的故事……其实也不是故事,我觉得那应该是发生在中原各地真实的事情。”
“中原各地的?”练朱弦捕捉到了这四个字,“你还记得多少?”
“好像全都记得,又好像全都忘记了。”何梨师伸手抓揉着头发:“……实在太乱了,我的脑袋里有太多太多的声音。我分不清到底哪些是他对我说的,而哪些不是。”
“你听过碧云居么?”凤章君给出明确的字眼,“或者是西仙源和未央城。”
“……好像听过。”
何梨师用力刨挖着记忆,缓慢道出了听过的故事:“中原有个门派叫碧云居……虽然小、但很富有,也因此而遭受着外界的觊觎。碧云居的掌门是一个摇摆不定的男人,骨子里渴望着求仙问道,可心里却又明白,比起独自成仙,门派义务更为重要。
“那个掌门十分苦恼、踯躅、左右动摇。后来,他开始物色培养弟子,希望弟子可以替他担负起应尽的义务。可惜事与愿违,很快他发现弟子也有弟子的追求,有他们自己的爱恨欲求。于是他又一次陷入到了彷徨纠结中。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弟子们离开。
“没有了弟子的帮持,碧云居的诸多事务便再度压在了掌门的肩头,尽管他十分努力地想要挽回,可门派仍在不断地衰落……为了支撑下去,他选择将自己的灵与肉分割开来,献出肉身与别的门派联姻以换取庇护。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一生或许就将陷落如此,可突然有一天,天上竟传来了消息,说是允他得道成仙……”
一口气说到这里,何梨师终于停顿下来:“后面的故事,也许是他没有说,又或者是我忘了。”
何梨师的回忆戛然而止,可事实却已经清晰——无忧子是以碧云居前掌门叶皓的视角来讲述这段往事的,这意味着他曾经听叶皓本人提起过这段往事……又或者,他拥有叶皓的记忆。
有一个什么极为大胆的猜测正在练朱弦的脑海里成形。
而与此同时,凤章君又提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讲故事的人,是在什么时候?”
何梨师认真想了一想:“大约一个月之前。”
“当时他的状况怎么样?说了些什么?”
“他当时的状况很不好。”梨师回忆道,“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我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疲惫和混乱……当然,或许那只是我的错觉。”
“那他说没说接下来要做什么?”
“没有。”何梨师摇头,“他只说那是我与他的最后一面。劝我别再汲取他人的魂魄,潜心修行,趁早脱离这片苦炎之海,到他提起过的那些故事里去走走看看。”
说到这里,何梨师又反问他们二人:“所以,他究竟是谁?”
练朱弦默默看向凤章君,而凤章君则给出了一个语焉不详的答案。
“我以为我认识他,可如今又不敢肯定了。”
——
该问的都已经问完,练朱弦与凤章君便向何梨师告辞,离开了他所创造出的无忧福地。
两个人依循来路一直走到岩城之外,只见意如宫宫主宋居合负手立在沙中,几分淡漠,几分落寞。
双方打了照面,便该打道回府。可宋居合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倒是与两位客人打起了商量,询问他们可否自行返回意如宫。
凤章君此刻目不能视,而练朱弦又不懂神行之法,他正想要提出异议,却被练朱弦轻轻地捏了手心。
“宫主无需为我们费心。”练朱弦如此回应宋居合,又附上了一句建议,“如果可能的话,还请说服何梨师不要继续接纳魂魄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好的,我会。”宋居合点头,旋即快步走入岩城之中。
目送他的背影远去之后,练朱弦叹了一口气,突然靠在凤章君的肩头。
“真没想到,这一趟我们居然来对了。只是我却有点担心,也许个中真相,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凤章君虽然目不能视,但依旧稳稳地将他接住了:“此处炎热,我们还是先回去意如宫再说。”
“该……怎么回?”练朱弦提醒道,“你现在看不见,而我又不会神行之术。要不,还是等宋宫主出来?”
“不会可以学。”凤章君已经有了主意,“你之所以会在沙漠里遇险,归根到底也还是不会神行的缘故,不妨就趁这几天学会了,日后往来也方便。”
“学习神行?”练朱弦愕然,“可五仙教根本就没有神行之术,你叫我学什么?”
“我教你。”凤章君道,“以你的资质,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云苍十几岁的小孩都很快就会。”
“你是说云苍的御剑?”练朱弦苦笑摇头:“可我的软剑根本站不了人。”
“无妨,你可以用它。”
只见凤章君手指一动,凤阙剑出,停在了练朱弦面前。
“这是你的凤阙,我怎么用?”练朱弦不解,“这种等级的神兵,肯定认主。”
凤章君点头:“认过,我也让它认了你。来,上去罢。”
说着,他首先站到了剑上。虽目不能视,却依旧平稳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