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清顿时老泪纵横,仿佛在做梦一样,她小心翼翼问:“歌丫头,外婆不是在做梦吧?啊,不是做梦吧?”
“不是不是。”时歌弯身,拉起她的手放到没肿起来的脸,“不信你摸摸,是不是热乎乎的?”
果然是热乎乎的,没有做梦。
苏玉清咧嘴笑了。
然而她很快脸色大变,拉过时歌从头到脚细细摸着,脸是瘦的,手是瘦的,腰是瘦的,连屁股……都没有多少肉……
还有一边脸,是肿的……
苏玉清鼻头一酸,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只慈爱理了理时歌因为跑得太急,乱糟糟的刘海:“歌丫头饿了吧,外婆给你做饭去。”
去年有人送了苏玉清一块猪腿肉,她用盐和辣椒腌几天,然后用秸秆足足熏两个月,这才熏得金黄透亮,只等着时歌读大学时拿去给她。
现在她孙女瘦得皮包骨,她要把腊肉,还有她偷偷藏着,不舍得吃的大米全拿出来给她做好吃的。
时歌早上只吃了一个鸡蛋,早饿得饥肠辘辘,闻言她赶紧从怀里掏出八枚鸡蛋,这是她刚刚趁刘春华不注意,溜进他们房间拿的。
她献宝一样递到苏玉清面前,咽着口水:“外婆,我们吃糖水鸡蛋吧!”
那时候没有糯米做醪糟,黄灿灿的糖水里只飘着四个胖乎乎的鸡蛋,但丝毫不影响它的香甜美味,加上简单粗暴的纯炒腊肉,香喷喷的米饭,满屋子飘香。
时歌肚子咕咕叫起来,她擦了擦口水,正打算拿碗盛糖水鸡蛋,苏玉清就按住碗,乐呵呵说:“外婆刚吃,不饿,你自己吃。”
怎么可能不饿,这灶台分明在煮糖水鸡蛋之前都没开过火。
时歌心很疼,她轻轻推开苏玉清的手,给她装了三个鸡蛋,认真说:“外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任人欺负了,会很快长得白白胖胖,所以你也要好好吃饭,看着我长得白白胖胖才行。”
苏玉清双眼红彤彤的,她颤颤巍巍点头:“好好,我会好好吃饭,等着看我们丫头长得白白胖胖。”
一顿奢侈午饭吃完,还剩四个鸡蛋,苏玉清煮了一个,轻轻给时歌滚着肿起来的脸颊,小心问:“外婆手重不,要不要再轻点?”
“不疼。”时歌摇头,刘春华下了死劲,她脸本来是火辣辣疼,但看到苏玉清心疼的眼神,她就没那么疼了。
庆幸,原女配还有爱她疼她的外婆。
滚完鸡蛋,祖孙两人相依着说话,快到吃晚饭的点,时歌终于起身回家,苏玉清心疼她,留她吃饭:“外婆还有点面粉和糖,给你做糖果吃。”
“外婆,这些你留着自己吃,我不回家吃饭,岂不是便宜他们?”时歌眉眼弯弯,“而且你放心,以后我会赚很多很多钱,买肉买米买糖,咱们一起吃。”
说完,她一溜烟儿跑得老远。
——
回到家,厨房亮亮堂堂的,灶台整理得干干净净,擦得反光,矮桌摆着一碗鸡蛋羹,一碟菜心蘑菇,一碗冒冒的白米饭,还有一小碗咸肉。
会叫的孩子,果然有肉吃。
时歌心满意足坐下,端起碗风卷残云,横扫一空,连滴菜汁都没剩,这时刘春华进来了,也没看她,麻利收拾碗筷。
时歌也没看她,吃完伸着懒腰起身,慢悠悠往外走,中途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刘春华听着,心里更呕了,要不是为讨好时富,她才不会给这个拖油瓶做咸肉,那是她给她家俏丫留的!
时歌出了厨房,一眼看到在门口抽旱烟的时富,时富听到动静,抬头笑笑:“吃饱了?”
“不算特别饱。”时歌也笑笑,“不过比以前吃得饱。”
时富没有接话,片刻,他才敲了敲烟筒,起身说:“跟我进屋一趟。”
时歌跟在他身后进去。
时富和刘春华的房间比其他两件屋子大不少,收拾得井井有条,圆桌还摆着一小瓶粉的,黄的,紫的小花,再往旁,是时富自己给刘春华打的衣柜,里面挂满了刘春华花花绿绿的衣裳。
时歌打量一圈,收回目光,低着头:“爸,你说吧,我听着。”
时富沉默着,抽了好几口烟才开口:“今天这事,是你姨做得不对。”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她也是话赶话说出来的,没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巴掌也打了,拖油瓶也骂了,还没别的意思?这爸也是见色忘女的典型人物了。
时歌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即深吸口气,小声说:“爸,我没往心里去。”
时富点头,摸了摸她的头:“爸知道你懂事,今天也受了委屈,赶明儿爸给你扯点布,让你姨给你做身好看的衣裳,咋样?”
以往女配自然会拒绝,可惜不巧,现在是她。
时歌嘴角弯了弯,抬头欣喜看着时富,乌黑的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真的可以吗?”
时富脸色一僵,家里布票早给刘春华和时俏扯了布,一点不剩,他抽了口烟,点头:“嗯。”
他想,那就挪留着冬天缝被套的布分点给时歌做衣服吧。
时歌莞尔:“谢谢爸。”
时富点头,酝酿片刻,终于开始今天的主题:“你刚才去村东了?”
村东,苏玉清住的地方。
时歌不否认:“是。”
时富重重叹了口气,也没多说,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了,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哦。”时歌点头,转身回屋。
屋外,刘春华等时歌和时俏屋里的灯灭了,才梳了梳快干的头发进屋,时富盖着棉被侧躺在床上,看不出睡没睡。
她把门插上,走过去脱了衣服裤子,光着身子挤到被子里,从后抱住时富,委屈说:“富哥,我错了,你别不理我。”
时富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