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将要去见的是记忆中那个深爱着她的男人,但她最终丧了命,红色的高跟鞋折断了,漂亮的裙子沾染上了泥泞,心脏剧烈地颤动着——最终,归于死寂。
她死在了南方的夏天里。
“我在你的家里,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
我说了这句话,但已经重新迈步向那个房子走去,我并不心虚,也不想转身离开,那里毕竟是我的房子,该出去的是他,而非我。
从楼下到我的房子并不远,走的每一步心里的愤怒都加深了一层,我的爷爷教我放下,不要去恨,但那毕竟是我的母亲,他毁了她一生,连她死了,都要打扰她的安宁。
如今他竟然还有脸面和勇气来见我,这真是一件神奇又让人蛋疼的事。
我想去翻钥匙,但门虚掩着,露出了室内的一点光亮,我推开了门,与室内沙发上的男人恰好四目相对。
那是一个非常儒雅的男人,头发白了一半,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
他说:“你回来了。”
我反手把门扣了上去,并不想让我们之间的谈话为别人知晓。
我最真实的想法是站在门口,叫那个男人去滚,但我极力克制住了这个想法,想要同他谈一谈。
我坐在了他身侧的沙发上,双手交叉,并不想率先开口。
他也很有耐心,甚至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泡好的茶,给我倒了一杯。
他说:“孩子,喝杯茶。”
倘若我还是个年轻人,一定会扯着他打好的领带,将他压在地上打。
但我不是个年轻人了,我也就把面前的茶杯倒扣在了桌面上,任由水蔓延到桌边,淌在了地板上。
滴答,滴答,滴答——像极了心跳监控议的声音,但水最终淌干,滴答的声响也戛然而止——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白先生终于开了口,他说:“我知道你一直恨我,这么多年,我也没有脸面去见你。”
我想说我并不恨他,他与我并没有什么关联,但这一句不恨竟然也说不出口,仿佛说出了,我就对不起我那个在夏天陨落的母亲。
我想了想,直白地说:“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过来,像前几十年那样,各过各的,不是挺好的么?”
“我快死了。”他竟然也没有绕圈子,直白地这么说了。
“你生,或者你死,同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吧。”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丁点波动也没有,只是觉得就是这样的道理。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青年,直到现在即将步入中年的岁月,都未曾有过他的参与,如今也生不出什么情绪,硬要说,或许是四个字——“总算死了”。
倘若杀人不犯法,我爷爷当年必定会同他拼命,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却被他曾经最看重的学生搓磨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