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个时他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伊舟转了个身,站起来跨坐到司恒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颈边蹭了蹭:“看到它没死,然后一直跟我在一起。”
伊舟很久没这么撒娇过了,看了还是受了幻境的影响,司恒垂眼想着,手抬起来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以作安慰。
“它遇到了另一只豹子,但是因为很久没吃东西差点打不过,虽然最后还是赢了,但也受了很重的伤。”伊舟还在继续说,声音渐渐低下来:“我觉得没有我的话,它就不会饿肚子了,肯定是可以很轻松打败那只豹子的,他们之间差了好多。”
说到这他吸了吸鼻子,偷偷在司恒身上蹭了蹭:“就算打不过,也能跑掉,都是因为我……”
“没有这回事。”司恒打断他,手上用力把伊舟推开了点,伸手替他擦掉眼角的一点湿痕:“不是你的问题,它有隐疾,所以才打不过入侵者。”
当初司恒决定带走幼崽的时候,曾探查过母兽的情况,事实上除了致命伤之外,那只熊猫身上还有很多陈年暗伤,就算遇不到那次争斗,也活不过三个月。
伊舟眨了眨眼睛,不太相信。
他的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司恒一看就知道。
“还不相信我吗?”司恒有点生气,捏了捏他的脸:“骗你做什么,我把它的尸体带回来了,还没下葬,回去给你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伊舟愣住了,他根本没想过司恒会把母兽的尸体带回来,确定司恒脸上的表情不像作假,才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怎么不下葬啊!”
“等你自己来啊。”司恒语气怅然:“谁知道这么多年你问也不问,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我……我是有点不太记得了。”伊舟低下头,有些自责。
最开始一人一兽沟通不畅,再加上司恒给他的感觉又太过冷酷,伊舟生怕自己被丢掉了,便从来不敢表现出伤心来,所思所想都是怎么能成功活下来。
后来看破表象,知道这人其实特别好的时候,却已经很少想到那只把自己生出来的兽了。
毕竟从没睁眼见过,毕竟只相处了极短的时日。
伊舟长长地叹了口气,小声说道:“我觉得自己很坏。”
司恒嗯了一声。
“还是个白眼狼。”
“对”
听到司恒毫不犹豫地肯定,伊舟有点小伤心,却依旧继续说:“我都只顾着自己,到现在还在找借口,要不是幻境,我都好久没想起它了。”
司恒没开口附和了,他把小家伙的头抬起来,板着脸问道:“那你想到我了没?”
“啊?”伊舟不懂什么意思。
司恒解释了一遍:“我是说,幻境里,见到我了没?”
这确实没有的。
伊舟愣住,他想起之前明义跟自己说的“问心路会挖掘出心中渴求、害怕、喜爱、追悔、留念的一切事物。”
但他没有在里面看到司恒。
旁边的人恰好在这时问:“没看到是吗?”
伊舟垂下眼,不敢直视司恒,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是个白眼狼了,相处那么多年的人在心中也没留下一点印迹。
突然知道自己的“本质”,还是如此糟糕的情况,伊舟瞬间被打击的不行。
看着小徒弟又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司恒终于大发慈悲,决定不逗他了。
“没看到也正常,问心路越往上,才是心里越在乎的东西,之前没碰到,说不定之后就看到了。”他把头凑过来,盯着伊舟的眼睛问:“懂我的意思吗?”
伊舟眨了眨眼睛,把眼泪憋回去,想了想,这才小幅度点了点头。
他只走了很短的一部分台阶,后面还有更多的没走。
走到后面了……肯定就能在幻境里看到师父了。
司恒放心了点,然后又听到旁边的小徒弟结巴着问:“那是不是我……我不是很在乎……在乎它啊?”
“要是你不在乎它的话,也不会在里面耽误那么长时间,直到耗尽心神才出来了。”司恒揉了揉他的头,说别瞎想。
本质上小徒弟确实把生他的那只兽类忘得差不多,但经过幻境一提醒,记忆便深刻起来,加上母子天性,让他差点迷失在幻境里走不出来。
这些司恒都不会跟他说,说多了小家伙又不知道乱想什么。
他瞥了一眼旁边偷偷揉眼睛的徒弟,心里叹了口气。
有点太软了。
飞舟一路平稳到达飞仙峰,下去之后,伊舟便催司恒带他去看母兽的尸身。
尸体这东西司恒自然不会随身携带,他让伊舟在外面等着,然后取了出来。
母兽的尸体被放在一个巨大的箱子内,箱子用灵石铸就,充裕的灵气能保证尸身百年不腐。
看到箱子,伊舟稍稍退缩了下,他回头看了看司恒,确认过了,才慢慢上前,打开箱子。
箱子里的尸身保持着进去时的状态,腹部有许多伤口,皮毛上站着血液,时间太久,血液已经干枯发黑,透着股难闻的味道。
因为灵气的关系,尸体还带着丝柔软。伊舟跪下来,手伸过去,摸在尸身的皮毛上,然后缓缓地,释放出一丝法力探出去。
法力所到之处,身体内的一切情况都反应出来,除了几处能看到的伤口,却如司恒所说,它的体内有很多陈年旧疾,比如牙齿掉落、胃部萎缩,腹部有许多积水。
确实,活不长久。
伊舟盯着那具尸体,这是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看到自己生母的样子,没有幻境中那么白,也比幻境中的样子瘦很多,耳朵没坏,长得跟花瓣一样,很漂亮。
他看了许久,确定记下它的样子后,才下头,靠在尸体肩膀处蹭了蹭,又侧过脸,在它鼻子上亲了口。
司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颇有点不是滋味,但他又不能阻止,只好转过头去,来个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