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臻万事随缘,不争不抢,有时候被下人偷工减料怠慢了也不自知,陆婉莹很愿意在他身边帮忙照顾他。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几乎形影不离。
谢轻罗和成安公主到来,嘉王府设了宴,先是各个旁支偏房的都来行礼拜见,后又按照品阶和身份从上到下跪了一番。大宴结束,嘉王妃又安排了小家宴,只谢轻罗、成安公主、谢景臻、谢景黎、范雅和她入席。陆婉莹作为谢景臻的丫鬟,和所有的贴身丫鬟一样,侍立一旁等候吩咐。
谢轻罗和谢景臻同父同母,皆是嘉王妃和嘉王所生,年龄隔得也不多,相貌清浅温和,比谢景黎少了几分凌厉。她没说两句,又拿起帕子擦起眼泪:“省亲本是高兴的事儿,却哭哭啼啼惹阿娘笑话了。”
嘉王妃却一直坚强自持,恪守仪态:“娘娘既然入宫做了贵妃,就要好好侍奉圣上,再不是同之前在府里一样娇惯,要时时注重天家的颜面,莫要让嘉王府丢了脸。”
成安公主在一旁开解:“娘娘一向温柔有礼,因着回了家才多愁善感了些。”
嘉王妃面色回暖:“叫公主笑话了。”
成安公主摆摆手:“怎么会?都是人之常情。”
陆婉莹这才看清这位公主的相貌,眼睛大而有神,眉毛浓淡得宜,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端庄大方,一切都不偏不倚恰到好处,不会张扬得逼人,也不会小家碧玉显得小气。
暴发户家的女儿会刁蛮凌厉,但真正的贵族少女却是平和中见深韵,成安公主是贵族中的贵族。
每个神态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不亲昵也不冷淡,维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是皇宫里十年如一日的结果。
谢轻罗擦了泪,对着众人道:“用餐吧,菜都快凉了。”
贵妃发了话,丫鬟们纷纷端来了擦手的热帕子和漱口水,服侍着主子们做好用餐前的准备。
陆婉莹帮谢景臻擦了一番手,又退下来,谢景臻轻笑,在她耳边道了声谢。
贵族家食不言寝不语,寂然饭毕,众人又到了偏厅闲谈。
“我离家太久,府里的陈设和布局都不大认得了。就连亲人们,也只有宫宴的时候才能一见。”谢轻罗道。
眼见着谢轻罗又把话题往这方面扯了,范雅连连道:“娘娘什么时候想见我们了,差人传话出来,我们随时可进宫见娘娘的。”
成安公主也道:“是啊,父皇对你如此宠爱,即使是想出来见见也使得。”
嘉王妃道:“何德何能,得圣上如此厚爱,莫要辜负了才是。”
成安公主道:“嘉王府祖上开国元勋,世代立功,如今的盛宠都是应得的。”
成安公主言辞间既恭维了嘉王府众人,又替皇帝施了恩,更有一种作为嘉王府自己人的语气、暗示了自己对谢景黎的喜欢。陆婉莹不由感叹,真是玲珑心眼,世故却不刁钻。
谢轻罗看向谢景臻:“弟弟的身子可好些?我带了好些补品回来,可以好好将养将养。”
谢景臻一笑:“劳娘娘费心,一切皆好。”
嘉王妃一向把这个儿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儿子的一切看着都欢喜,赞许地看着他,对谢轻罗道:“臻儿诗文书画日日精进,又勤奋用功、洁身自好,是王府绝佳的继承人,娘娘大可放心。”
这夹枪带棒的,不就是对谢景黎说你没戏了吗?陆婉莹瞟了一眼谢景黎,只见他轻轻吹着热茶,神色如常。
想来这样含沙射影的话从小没少听。
“只是一点,臻儿年纪也不小了,烦请娘娘替他留意一下有没有家世清白的女子,让他早些成家为好。”嘉王妃的语气有些急切,像是想让谢景臻早些拥有子嗣,好稳定在嘉王府的继承人地位。
谢轻罗点头:“臻儿这样的,我得仔细替他挑选才是。”
谢景臻没有反驳,却一直蹙着眉。陆婉莹不解他为什么不发表意见,转念一想,他该是从小就由母亲和姐姐操办一切,早已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表面看起来光鲜,实际上是家人的傀儡,相比起来,谢景黎无人逼迫他走她们想要的路,至少还有自由。
怪不得谢景臻看起来闲淡,实际上心里早已荒芜,成了死水一潭。
那浅淡眸子里什么也没注视,什么也不注视不了。
谢轻罗叹了口气:“弟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记得景黎成婚的时候,我也没有喝一杯喜酒。”
嘉王妃本想说一句“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何必前来”,又碍着范雅在,不好得罪了将军府,只说了句:“娘娘诸事繁杂,抽身不开。”
谢轻罗将范雅的手放在她的手里:“我不在的时候,要替我好好照顾娘亲啊。”
范雅点头:“侍奉王妃本就是我的份内之事。”
“你弟弟如何了?听闻他又得了第一武士,把全淮州的青年才俊们都压了下去。”谢轻罗对范子淮似乎很是好奇。
一提到弟弟,范雅也开怀了起来:“他啊,就一毛头小子,改天让他给您请安。”
闲谈了一番,没谢景黎一点事儿。众人各自散去,谢轻罗留宿嘉王妃的房里,秉烛夜谈。
接下来几天没见谢景黎的踪影,听说是嘉王妃让他带着成安公主,好好去宫外逛一逛。
嘉王妃打的什么算盘陆婉莹心知肚明,范雅是将军府的人,谢景黎的靠山。要想抽空谢景黎的力量,只能利用成安公主,成安公主和谢轻罗交好,谢轻罗又是嘉王妃的亲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