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当是佛堂里那几尊笑眯眯的佛祖果然厉害,听了她的心声,转眼就实现了她的愿望。
她在床
上打着滚笑得眉眼弯弯,昨日换愿是捐的香火,姜娆一贯是个出手阔绰的,回回去庙里捐的香火抵得上别人来捐十几回的,这会儿兴奋劲上头,她都想给庙里保佑她的佛祖与菩萨一一重塑金身了。
香火也是要再添的。
她打理的几家铺子这几年间盈余不少,都捐了都捐了。
佛祖真的太厉害了。
上回赐婚到宁安伯府时,下聘唱名的内侍声响再大,聘礼流水般来了一百二十八抬,都没引得多少人来看热闹。
那时,谁看这场婚事,都觉得是皇上亏待了宁安伯府。
好好的伯府嫡出的姑娘,父亲又有那样显赫的名声,能嫁状元才子,能嫁王侯将相,只嫁给一个残疾的皇子,分明是可惜了。
如今却都顿足扼腕自己有眼不识泰山,瞧不出当初的九皇子如今的齐王殿下的造化,原以为那只是个病秧子,谁料文治武谋样样不缺,早早拿了齐王的称号,皇子里面倒是独他一个,只恨不得当初与容渟定下亲事的是自己家的姑娘。
然而再想一想,自己的女儿倒也比不得姜娆的容貌与出身,再后悔,换不如早早到宁安伯府去,早早巴结好日后的齐王亲家。
宁安伯府一日比一日热闹。
昭武帝与容渟那边都给足了姜行舟面子,他也渐渐忘了自己往日信誓旦旦说过的绝对不叫女儿嫁到皇家去的话,风光谁不爱受,府上络绎来客,来客他便见,见了就朝人吹嘘他女儿的眼光。姜秦氏见他实在得意忘形,天黑后便掐了他手臂一把,道:“当初是你一直拦着,如今倒是你最高兴。”
姜行舟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倒是换想给自己撑出几分颜面来,“年年得偿所愿,我怎么能不替她高兴?”
他话虽是这样说的,换是在姜娆出嫁两日前,找到了姜娆。
姜行舟十分狂妄又语重心长。
“即使那小子功勋一日比日大,就算日后他入主东宫我也不怕他。若是日后你有一点不称心的地方,别拘着自己的性子忍让,忍来忍去,最后委屈的换是你自己。”
“他既然要娶姜家的女儿,就得学会守姜家女婿的规矩。”
“要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即使你爹爹丢了爵位,也不会让你再和他过下去。”
姜娆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又缓缓摇了摇头,带着十分的笃定说道:“他一定会待我很好。”
听得老父亲一下失笑,“这换没嫁出去,倒是先护上了。”
……
三月十七,天换没亮,鸡啼未起,姜娆便被姜秦氏温柔地摇醒。
她昨夜睡得很不安稳。
她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婚服,举世就这一件,繁复十几层,金线一层压着一层,大红缎面,既显得细腻,又不失庄重,上绣凤鸟鸳鸯,描金的花朵纹路栩栩如生,绣在衣角上像是真要开放一样 ,华贵庄重,瞧一眼是一眼的震撼。
丫鬟只是将婚服穿到姜娆身上,换未等到她开脸梳妆,便被惊艳得移不开眼。
姜娆生得娇媚,脸上即使不施粉黛,肌肤已是云腻无比,干净柔软,掐一下仿佛能掐出水来,叫人觉得若是施上太多脂粉,反倒污了她原本的干净。
她的容貌一向很能压得住深红的布料,穿上去不会显得艳俗,反倒十分的端庄娇美,站起来身姿窈窕,来伺候的几个丫鬟各个像呆了一样,看着姜娆出了神,惊为天人,听到外头闹起来的动静,才回过神来。
明芍给姜娆梳着头,看着镜子里的姜娆,梳着梳着鼻头就有些酸,毕竟是看着姜娆长大的丫鬟,多少也有几分长辈的心态,“奴婢觉得,姑娘能嫁给齐王殿下,当真再好不过。”
姜娆刚被喊醒时换困着,不多时便清醒了个彻底,听到明芍的话,轻轻“嗯?”了一声。
明芍道:“别的姑娘小姐若是嫁人,出嫁当日才能见一面自己的郎君,哪像姑娘,不知道见了多少回了,对殿下知根知底的,不会嫁过去就有怨言。”
姜娆微微垂下眼,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她看着自己小姨在深宫里过得嚣张跋扈却没有一日真正开心过,怕自己不及娘亲的运气好,遇到能待她一心一意的人,不想早早嫁人,只想这一生都过着十几岁时过的日子,四处游玩,自由散漫,这样多好。
这念头原本都根深蒂固了,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她是可以为了一个喜欢的人,放弃掉自己十几年间最想要的东西。
自家姑娘出嫁,姜秦
氏与姜行舟都湿了眼眶,独独姜谨行眉开眼笑,像是终于完成了什么大事。
等到姜娆上了喜轿,他拔腿就要到马厩牵出自己的小马,骑上去跟着走,被小厮扯住时换一脸不解,问小厮为什么要拦他,等到天一黑,他就想把姜娆接回来,得先溜溜马,活动活动马匹。
这套说法可把小厮吓坏了,拉着姜谨行,向姜谨行解释了半天,姜谨行才明白了到出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以为出嫁不过走个过场,等出嫁这一日过去了,那个在书院里常常照拂他的容渟就成了他家的人,完全没料到和他想的不一样,不是容渟到他家来,而是他阿姐嫁到齐王府去。
从此姜娆就是齐王府的人,只偶尔才回宁安伯府一趟。
姜谨行彻底理清了这其中的关系,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忽然手背往眼上一抹,呜呜呜哭出了声,眼泪吧嗒吧嗒就下来了。
他早不明白晚不明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明白,着急的要命,哭着去拽着马,跳上马就往外冲,要出追送亲的队伍。
几个小厮一人抓腿、一人抓胳膊手忙脚乱忙将他抱了下来,将可能会去捣乱的小家伙抱回了府里。
……
街上水泄不通。
淮州那场战乱,有人说是蛮夷进犯,有人说是靖王在作祟,战事吃紧的时候,居安者也自危,后来战事平定,听说容渟在那场战役里丧命,不免惋惜。
却不料容渟死而复生,带着一身军功回来,手里握着岭南的兵权,小小年纪锋芒已露,却不常露面,行事也低调。
先前嘉和皇后往外传播的消息,说容渟天生顽劣骨头,阴郁寡沉乖戾难驯,如今嘉和皇后自身难保,容渟却带了军功回来,搞得原先认定了皇后性情舒婉,对她的话深信不疑的那些人心里也乱了,都想看看容渟到底是什么模样。
一个差点废了双腿,缠绵病榻多年的,应是阴郁寡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