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倒是说得有条有理,让人不得不信。
洛桑双手交叉环胸,思索片刻后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出去,我记得我当时是被一个发光的树吸引过去的,你就是那棵树吧,这种地方不是谁都找得到的,你是故意把我们吸进来的?”
树精有些内疚道:“我在这地方独自守了几十万年都不曾见过活人,原本是一时觉得有趣叫你们进来陪我玩玩,过一段时间再把你们放出去,可没想到会打破这里的平衡,让那些妖兽也窜了进来。”
洛桑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那你现在玩的差不多了,可以把我们放出去了吗。”
树精连连晃动树枝,“当然可以,出口就在我身上,不过……”
话音刚落,一道莹白色的流光从树根处窜起,很快将整棵树都点亮得闪闪发光,和洛桑进来之前看得到树一模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树身的一左一右出现了两个白色的光圈,看起来像是通往什么地方的入口。
“这两个任意门一个通往六界,一个通往混沌,连我也不知道哪一个是你们要去的地方,所以只能由你们自己选择。”
洛桑和曜渊有些讶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沉默片刻后,洛桑缓声道:“若是我们一人走一个门,便会有一个进入六界,一个进入混沌,肯定有一个人能活。可如果是两个人进一样的门,要么都活下去,要么都会死。”
她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盯着曜渊,“你怎么想。”
曜渊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告诉她:“你走哪个门,我和你一起。”
洛桑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怔愣,下一刻,她指了指右边的光圈,“我选这个。”
曜渊点头,“我和你一起。”
洛桑笑了笑,没怎么迟疑便大步迈过去,直接走了进去。
曜渊紧随其后,也进了那道门。
……
一道煞白的光将整个画面照亮,洛桑的这段梦境到了此时戛然而止,从头看到尾的曜渊怔愣了许久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再清楚不过,他们运气很好地选择了通往六界的那道门,之后洛桑回了昆仑山做她的逍遥上仙,曜渊则回了魔界,继续为魔族的子民在战场上拼搏厮杀。
曜渊以为洛桑会就此将这段回忆慢慢遗忘,然而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虚空幻境里短短一个月的记忆会成为洛桑不曾放下的执念,他一直以为对那段记忆刻骨铭心的只有他自己。
曜渊甚至看到了他曾经无意识的那个醉酒的夜晚,洛桑小心又虔诚地在他的脸上偷偷印下一个吻,目光中的动情让他一瞬间呆若木鸡。
不知是欣喜若狂,还是不敢置信,总之曜渊有种身在幻境的人是自己的错觉。
他想起自己在从虚空幻境中出去之后,重新提起剑与仙族的人厮杀,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煎熬中将自己心中那段隐秘又深沉到入骨的情感死死压在冷漠的外表之下,一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
作为仙族的死敌,曜渊觉得自己不配对洛桑有任何的幻想。
然而事到如今,他以旁观者的姿态将这段回忆再看一遍过后,才发现了洛桑其实在他暗自动情的同时,也对他有了难以言说的感情。
曜渊觉得这一切简直太不真实了。
就在他一边陷入欣喜,另一边又处在自我怀疑中时,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幻,变成了一片一望无际的乱石废墟。
这样的场景曜渊太熟悉了,每一次他结束一场战争之后,无论怎样生机勃勃的原野,都会变成眼前这样死气沉沉的人间炼狱。
曜渊不知道洛桑的梦境中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他刚走了两步,便看到不远处的废墟中,一身水红色衣裙的洛桑正满脸泪痕地挖开枯枝和碎石,口中一句句地轻唤:“曜渊,你在哪,我知道你没死,曜渊……”
眼前洛桑所在的场景,正是让曜渊肉身化为湮粉,魂魄转世投胎的那一场战役:方丈山之战。
曜渊记得仙族人说过这场战役之后,洛桑为了救九源上仙曾在这片废墟中翻找了三天三夜,才将只剩一口气的九源找回来,这般痴心和毅力不仅没有成就一段佳话,反而因为九源已与同门师妹早早结得良缘,而让洛桑成为了仙族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是眼下,洛桑显然找的人不是九源,而是曜渊……
碎裂的断肢残魂吸引了无数专门以此为食的飞头妖,他们拖着湿漉漉的长发在天空中飞来飞去,时不时俯冲而下,朝着趴在废墟中的洛桑咬过去。
洛桑注意力全放在身下的废墟中,不多时肩头便被啃得鲜血淋漓,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不厌其烦地在乱石之下寻找她要找的人。
曜渊看着她肩头淌下的鲜血和目光中的执着,一时间感觉自己的心被刺得无比疼痛。
洛桑在这个地方不眠不休地寻找了三天,直到某一瞬间,一道微弱的血红色光芒在碎石之下亮起,她麻木的眼瞳中忽然亮起光芒,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下面的东西挖了上来。
乱石之下,只有一枚血玉吊坠和一柄染血的九转龙吟剑,曜渊的身体消失得无影无踪,显然已经是化为湮粉了。
洛桑捧着那两样东西,眸中蓄积的眼泪“唰”的一下便滚落下来。
血玉坠和剑上侵染着曜渊征战万年所积累下来的浓浓戾气,一有外人靠近,便会被伤得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