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闲聊了半响,赵姨擦着眼泪说自己要去做晚饭了,玄关“咔哒”一声,孟微之回头,孟辞笙已经大步走了进来……然后,看见她,猝然停住了脚步。
如果还是在十年前,孟辞笙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大步流星的走路。她的头发高高扎起成竖马尾,口红是夺人眼目的烈焰正红,耳垂上缀着颗黑珍珠耳环,背后垂下一簇细长银流苏,晃荡在修长雪白的脖颈边,衬的她整个人都有一种冷漠的精致。
她们相隔不过五六米,却相隔了十年光阴。
孟辞笙红唇轻微动了动,最后道:“你回来了。”
果然连称呼都没有。
孟微之点了点头,转身去帮赵姨收拾菜。
一直到晚饭过后,孟承思才进门。
他见到孟微之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什么反应,神情也冷漠如旧,只是道:“身体怎么样?”
“前几天刚去复查,没事。”
“嗯。”
对话只有这两句。
他草草的吃过晚饭,提着电脑就要上楼继续工作,孟微之喊住了他:“哥!”
半响,孟承思才回过头来,声音微低哑:“干什么?”
“我有事要问你,”孟微之指着沙发,“坐下说。”
孟承思站着没有动:“你问。”
孟微之于是直接开口:“陆瓷韵,我们的小姨,现在人在哪?”
孟承思不为所动:“在国外。”
孟微之继续问:“你国外哪儿?”
“不知道。”他说着就又要转身上楼。
“孟承思!”孟微之一声喝住他,“我今天必须知道,她的失踪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
而孟辞笙皱眉:“你在说什么?”
“六年,”孟微之定定的盯着他,“她出境六年了没有音讯,为什么徐毅然说让我来问你?六年前你到底干了什么!”
六年是什么时间概念?就在她重生过后的四年——
孟微之倏然愣住。
她重生过后的四年年,也就是她大学毕业那年……大学毕业?!
这辈子,大学毕业那年发生了件她不敢忘不会忘也不敢回想的事,她的父亲过世了。
她记得陈愈然告诉她陆瓷韵出境的时间是在八月,就在……她父亲出事后不久。
孟承思站在台阶上,冷漠的俯视着她, 一语不发的转身就走。
“你站住!”孟微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告诉我,是不是,是不是和,和爸爸——”
“闭嘴!”孟承思忽然一声厉喝,“什么都别问。”
“为什么别问?!”孟辞笙尖声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回事!爸爸怎么了!”
孟承思冷着脸:“让你别问!”
“我就要问!”
“我必须问!”
孟微之看着孟承思,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啊!为什么?”
孟承思一把将手里的电脑包扔了出去,慢慢的从楼梯上走下来,拽开领带,仿佛难以呼吸似的。
“因为,”他的手指握成了拳头,“因为爸出事那天晚上,她在酒里,下了药。”
孟辞笙踉跄两步,脚下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怔怔的道:“那根本就不是车祸啊……”
孟微之咬着嘴唇,直到嘴里尝出血腥味来,才道:“不是车祸?”
“是车祸,”孟承思的声音冷的像是在冰窖里冷藏过几十天,“她下的是致幻类药物,可能是想……但是没想到爸会自己开车走。”
孟微之的眼泪一瞬间落了下来,和嘴唇上的血腥一起在口腔里弥漫,她觉得自己的味蕾从未像此刻般敏感,苦涩和恶心一起泛上来,让她头晕目眩。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孟辞笙从地上爬起来,直接甩掉了鞋,光着脚上前去抓着孟承思的领子,“为什么不说!”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可是两句之后就已经是撕心裂肺,已经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为什么不去法院告她!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好,”孟承思冷笑,“你告诉我,如果上了法庭,她能判几年?”
“她背上的这条人命!法律会不会让她来偿?!”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孟微之问他,眼泪弥漫满了她的视界,视线摇晃里她只能看见被泪水折射的晃眼灯光,像置身在水晶球里,又像是被秋雨一霎迷了眼,“你就,一直骗我们,我问了多少遍?啊?我问了你多少遍!”
“你问再多遍有用吗?”孟承思站在那,像一尊冷漠的雕像,“人死能够复生?”
“人死不能复生,”孟微之慢慢抹去了眼泪,“可是你,你宁愿一个人去触及灰色地带,也不愿意告诉我们,你多铁石心肠?你怎么能这样!”
孟辞笙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她松开了孟承思的衣领,无意识的倒退几乎,呢喃:“是啊……你怎么能这样?都让你一个人做了,我……”
她话没有说完,就朝地上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