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文化影响,到了三代,也没有消退。、
譬如夏天子,从来都是自称太阳神。
商天子,自命为玄鸟子孙,是神子。
周天子干脆就自称上天之子。
而与之相对应的,大部分的神明,都是对百姓和人民,做出过贡献和牺牲的英雄的化身。
从山神土地,直到天神天地,皆是如此。
譬如,刘彻曾经祭祀过的介山山神介子推,就是典型的先是人贤,后为神明。
所以,刘彻非常清楚,先王和先民们,将这个权利留给子孙后代,不是让子孙们搞封建迷信,去追求什么长生不老的。
这是祖先们留给子孙后代,构建自己的时代,振奋民心,团结上下的利器!
这个世界上的人,有不爱金钱的,也有不爱名利,更有不爱美人的。
但有不爱当神的吗?
更何况,刘彻不仅仅将这些英雄敕封为神,更将他们封为列侯,让他们的子孙即位,享受富贵,让他们的家族,得到他们奋战博来的遗产,让他们的子孙后代,享受福泽。
这就基本上与毒、品一样,只是让人闻着,恐怕都难以自抑!
果不其然,听着天子的话,跪在地上的大臣贵族以及周围围观的百姓甚至肃穆的军人们,人人都是难以自抑!
对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和最关心的事情,永远是两个。
第一,自己的身后名与死后在九泉之下的待遇。
第二,家族的发展与未来。
这两个事情,即使再过两千年,在中国人心里也依旧根深蒂固。
而现在,刘彻一次性就帮他们解决了这两个事情。
身后名和死后哀荣?
封你为神,你还担心吗?
这可是神!
几百年几千年都不会淘汰,永享血食和香火祭祀,永为后世留念、祭祀、推崇的神!
而,天子的册封,从来都是成神的终南捷径。
从古至今,因为天子敕封,而永享血食的神明,加起来,几乎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营!
仅仅是为了死后成神,这个世界就会有无数人,不要命!
更别提,子孙后代,还可以享受自己的福泽,成为列侯……
而且,今天天子能封这阵亡将士的英灵为神。
那么,未来,天子会不会因为思念忠臣,而封病故大臣为神?
仔细想一想,以当今的尿性,是很有可能的!
如此一来,贵族大臣士大夫和百姓、军人的想法,一下子就出奇的一致了:一定要立功!而且是立下军功!
为此,他们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因为,现在,事实证明了,不仅仅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黄金屋。
军中更是一个堆满了神格和神职的宝库。
只要立下功勋,何愁不能混一个神名?
……………………………………
刘彻却是继续向前,当然,一连敕封了好几位山神土地和河伯雨师。
虽然,神职越封越小,爵位也越给越低。
但却根本无法阻碍众人心里熊熊燃烧的立功之心!
甚至,就连郅都都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如今,战死的都尉校尉,都可以封为城隍山主。
那么,未来,若是自己战死或者病逝,天子岂非是要拿出五岳乃至于八主这样级别的高级神职犒赏和敕封?
即使天子没有想到,自己也可以提醒嘛……
反正,只要丢掉节操,天子总不好意思拒绝!
不过是一纸敕封而已,但自己却可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与天地齐寿,日月同辉!
即使是群臣中的儒家大臣和博士们,此刻也都难以按捺自己内心的激动。
儒家虽然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但孔子自己也说过:河不出图,凤鸟不至,吾已矣夫!
对于中国士大夫和贵族来说,生为人杰,死为鬼神,这是他们永远无法抗拒的事情。
伴随着无数人的目光,刘彻走到了那些被马车载着,整整齐齐的摆在马车之中的一个个骨灰瓮前。
对刘彻来说,其实,他更敬重和更感动的是这些有名无名的英雄。
因为,他们的名字,不会被记载到史书,也不会得到后人的隆重纪念,三五十年后,甚至,他们的家人,也会将他们遗忘。
他们将成为被掩埋在黄土下的灰尘,化作春泥。
但,他们却托起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脊梁,用他们的血肉,筑城了新的长城。
正如天朝太祖所说:只有人民,也唯有人民,才能创造历史!
帝王将相、公侯大夫,都不过是寄生在人民身上的寄生虫而已。
刘彻默不作声的拿着天子剑,在其中一辆马车身上轻轻一点,道:“君等皆朕忠臣,朕甚嘉之,其令君等,永为朕卫,永宿朕陵!”
然后,他收回天子剑,对身后的汲黯吩咐道:“尚书令,朕命尔自河阴、高阙之阵亡士卒之中,遴选忠勇之人,录为城隍山主、河伯雨师之属官、官吏,阴司之吏员!”
“此事,卿与执金吾、丞相以及曲周候,协同办理,共同遴选,甄别,然后奏于朕前,朕当亲览而懋焉!”
“诺!”汲黯立刻叩首说道:“臣谨奉诏!”
郅都也立刻微微恭身,急切的道:“臣亦奉诏!”
而在群臣之中的曲周候郦寄,更是在心里都高兴的跳起来,连忙叩首道:“臣寄谨奉诏!”
至于丞相周亚夫,现在还在太原,主持善后之事。
但丞相长史番训却是立刻代替周亚夫出列拜道:“臣代丞相谨奉诏!”
这种事情,是天大的好事,不仅仅可以刷声望,更可以塑造形象,就像后世流行的慈善基金,没有人会拒绝参与。
当天,这个事情,立刻就像风暴一般,在整个关中呼啸。
无数人在听说了这个事情后,都是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甚至,就连那些阵亡将士的家庭,也因此振奋、兴奋。
生为人杰,死为鬼神,不仅仅可以福泽子孙,更是庇佑家族的好事情!
想想看,一个受到天子册封的鬼神,庇佑着家族,家族何愁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