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目前掌握到的零星情报来看,北匈奴已经开始了推行贵族等级制度的改革。
听说,这位句犁湖单于,还山寨了一套军功勋爵制度。
只不过,在中国用的是军功勋爵名田宅。
而这位单于,玩的是军功勋爵名牧场。
他规定,从这个制度颁布后开始,所有匈奴人的牧场、牲畜、奴隶,都将严格遵从军功等级的配比。
这就有意思了!
这说明,这位句犁湖单于,还是一位野心勃勃的枭雄,一个企图将匈奴从泥潭和衰落中拉出来的豪杰。
若不仔细应对,被他把这个改革搞成了。
汉室就要有些麻烦了。
因为,刘彻很清楚,无论是军功勋爵名田宅,还是名牧场。
归根结底,就是要释放和解放一切战斗力。
且,必然会激励下面的士兵和贵族的士气以及求战欲望!
想当年,战国初年的秦国是个什么模样?
被魏国按在地上摩擦和羞辱,公认的弱鸡啊!
河西之战,屡战屡败,甚至连函谷都丢掉了!
可经过商君变法,不过二十年,大秦帝国就已经把魏国反过来按在地上摩擦了。
商君之后,秦帝国更是越战越勇。
终于,奋六世之余烈,统一了天下。
如今,匈奴人若真下定决心,将秦国的那一套抄过去,刘彻知道,肯定是能起到作用的。
毕竟,秦国变法,那是两百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中国大地,虽然地主阶级已经开始出现,但是奴隶制度和井田制度依然存在。
所以,假如匈奴人脚踏实地,认真的按照秦国变法的故事来山寨,未来倒也可能搞出点事情。
但是……
刘彻知道,这其实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一则,到底当年商君如何的执行和实施的变法,现在也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二则,匈奴国情与秦汉的国情完全不同。
且,匈奴人要面临的阻力,会更大。
若只是山寨,就能如同秦帝国一般,那东方六国也不会被相继扫灭,后世那些山寨西方制度的国家,也不会那么穷、乱了。
但,至少,这样的改革,足以让匈奴人在面对西方的那群弱鸡时,如同天神下凡,就跟开了无双一样!
若放任不管,说不定,能提前一千年,出一个成吉思汗……
这就不好玩了!
“得给匈奴人下掉眼药啊……”刘彻寻思着,就想到了一个事情——“朕现在可是天单于!!!!”
“那是不是可以立一个儿单于玩玩?”
这么一想,刘彻就立刻开始开动自己的脑筋,去琢磨起怎么扶持一个儿单于,自己来过一把父皇帝的瘾。
但这个事情的难度就在于——现在可供刘彻选择的对象太少了。
匈奴人,已经差不多被刘彻玩坏了。
所谓的宗种,更是几乎都要断绝了。
你像尹稚斜,死在了马邑,他儿子乌维,被夏义那个家伙弄死了。
尹稚斜这一脉,彻底断绝。
然后,就是军臣这一系,军臣自己死在了渔阳塞下,他儿子于单被且渠且雕难给挟持了。
想必,且渠且雕难必定将于单看的很紧,外人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他,更不提将他带走了。
而剩下的,夏义这个家伙,虽然没有节操,若刘彻想要认他当个儿子,说不定,这货还会非常高兴。
只是,问题是——夏义可以不要脸,刘彻还是要脸的啊。
既然已经封了人家做归义单于了,那就不能再改。
且夏义的年纪,比刘彻大多了。
这个事情,没有什么可操作性。
…………………………
而在此刻,刘彻所不知道的是,在距离长安万里之远的葱岭之中。
一队人马,艰难的跋涉在冰川与高山之间。
汉三藏乔巫或者说乔科达摩先生,现在已经几乎如同野人一般,全身上下都是衣衫褴褛。
唯有手里托着的金钹依然光滑。
紧随其后的王朝,也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潇洒。
长长的头发,都快垂到了腰间,但他没有时间修剪和打理。只有手中的天子节,依然整齐而完整。
几个西域王国的向导,则奋力的牵着骆驼以及挽马,这些牲畜身上,满载着西域诸国以及西域各地的贵族,对大汉天子的崇敬和表示臣服的国书。
没办法,西域人这几十年,被匈奴人欺负狠了。
几乎每一个国家,都对匈奴人的残暴统治无法忍受。
汉室使团的到来,点燃了无数人内心深处的仇匈奴情节,无数人将他们视为救世主。
连带着,乔科达摩在西域各国之中,也初步得到了一些信徒。
这也使得乔科达摩斗志昂扬,信心饱满。
他确信,只要自己能完成汉天子托付的重任,那么,未来,佛法必将在东方大兴。
作为一个矢志于传播佛教思想的僧侣,对乔科达摩来说,传法,远比世间万物更加重要。
倒是大宛副王,汉名折木的‘欧科拉提’最近有些萎靡不振。
他在穿越河西时,被一个匈奴游骑射了一箭。
那一箭洞穿了他的左腿,而且,为了逃命,所以只能草草的处理一下伤口,这导致了他这两年里,一直受到腿伤的困扰。
特别是,如今他们将要穿越危险的葱岭,进入中亚,在高原上的穿行使他很吃力。
当然,其实他们可以选择宽敞的古道。
但问题是——那条道路,现在被匈奴人所控制着。
哪怕是他们现在所走的这条小路,也是危险重重。
不然,他们也不会逗留到现在才开始穿越葱岭——事实是,他们在一年前,就已经抵达了西域,并且得到了西域许多国家的贵族的帮忙以及掩护。
之所以拖到现在,主要原因就是要避开匈奴人的拦截。
忽然,前方的向导,开始欢呼起来。
一直在骆驼上萎靡不振的欧克提拉听到动静,立刻就振奋起来,他大声喊道:“我们到康居了,我们到康居了!”
王朝闻言,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高高举起手里的天子节,越过前方的山路,冲到一个隘口。
远方,广阔的中亚,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他眼前出现了。
自元德五年出使至今,他们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跋涉了整整二十个月!
终于,见到了使命所将要抵达的地区。
人人都是大喜!
甚至,欧提拉克,泪流满面的望着自己眼中的这个世界。
这是他这一生第一次见到祖先曾经抵达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