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墨家的东西,又不像儒家,嘴炮就可以了。
于是连和儒生们一样,开动脑洞,再创造都已经是奢望。
于是,自然而然,陷入了恶性循环。
秦灭不过三十年,到汉太宗之时,天下的墨者就已经消亡殆尽。
到今天,张越甚至觉得,已经找不到正宗的墨者了。
更悲哀的是——墨家学派的思想总纲《墨子》一书,居然还是法家保存下来的……
至于其他著作与论述?
就只能从孟子、庄子、荀子和韩非子、吕不韦等人的著作里去找了。
眼前这个丁缓,在张越看来,应该与相里氏一脉,有着渊源。
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了理想与抱负?
不过没有关系……
张越相信,他抛出来的‘三世说’同样对墨家具有致命吸引力!
因为在事实上来说,第一个抛出‘新王说’的正是墨家。
若丁缓果真曾是一个墨家门徒,那他就不可能拒绝的了自己伸出来的橄榄枝才对!
这样想着,张越就看着丁缓,轻声道:“公既有鸿鹄之志,何不出山,与吾共佐长孙,以兴小康,致太平,厥不世之功?”
丁缓深深的吸了口气,咽了咽口水,咬着嘴唇,对张越道:“侍中难道没有听说过吗?当年,少府卿欲辟我为千石之吏,吾对曰:千石之粟,其价几何!”
他望着张越,虽然他的内心很激动,但理智却告诉他。
这已经不是他和他的父祖们期望的时代了。
这个世道也没有他施展理想与抱负的空间。
可是……
这些日子来,长安城内外议论纷纷,引发无数人追捧和热议的‘三世论’与小康世、太平世的描述,却令他内心燃起了熊熊火焰。
许多个夜晚,他想着听说的那些事情,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先贤们曾在历史上,为了大义和天下大利,义无反顾的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的前仆后继。
无数仁人志士,身死于荒郊野外,尸体与草木同朽,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哪怕是现在已经堕落为权贵走狗鹰犬的游侠们,也依旧保留了先贤们的传统。
口诺之,而身必行之,即使身死族灭,也不眨一下眼睛。
又何况是他?
可……
想着家人妻小,念着门徒弟子,他又不敢。
他死也就死了。
但家人妻小何辜?
况且,早在二十年前,他的父辈就已经放弃了理想,脱下了褐衣,穿上了木屐,住进了高屋大堂。
张越却是看着丁缓,过了一会,才道:“丁公之富,本官早已有闻……”
“千石之粟,不过十万之钱,恐怕还不及丁公一扇之利……”
“且新丰县也没有一个千石之职……”
“本官挖空心思,穷其所有,最多也只能提供一个六百石之职……”
“张侍中是在拿小人寻开心?”丁缓奇了。
就连刘进也感觉有些莫名,连忙拉了拉张越的袖子,想要阻止张越激怒对方。
却听着张越道:“在下岂敢在这种事情与丁公开玩笑?”
“新丰与本官,确实最多只能拿出一个六百石之职,甚至可能只有四百石……”张越轻轻笑着,在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对方跑不掉了!
因为丁缓的神色、面部表情以及其他细节,都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
其他人听着,却都纷纷变色,对张越怒目相对。
六百石?四百石?!
见过欺负人的,没有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甚至有人准备开口逐客,就听着张越道:“丁公难道是那种眼中只有利禄之人吗?”
“公,家訾数千万,声名显赫,长安内外,甚至天下之间,皆曰:长安人丁缓,技巧天下无双!”
“然则,公就真的甘心,只在这长安城,做一个匠人?终年以营造七轮扇、常蒲灯,以取悦于公侯?效倡优之事?”
“吾闻之,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公有大贤,有大能,能利天下,能佐君王!”
张越走上前去,盯着丁缓的眼睛,说道:“难道,明公不想亲眼看到,通过吾与公之手,一点一滴,将天下人从困苦、离散之中拉出来?”
“难道明公想要眼睁睁看着,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发生在天下?”
看着丁缓,张越伸出手来,发出邀请:“南陵张子重,昧死敢情长安丁缓,为天下苍生之念,出山助我,以佐长孙、天子之志!建小康,兴太平,齐三代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