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泥靡亲眼看到,自己眼前的人流。
有贵族,有商人,有官吏、军人,还有百姓。
他们的穿着不一,神态各异。
但,哪怕是那些穿着打满了补丁,可能和草原上的底层牧民一个阶级的平民,脸上也有着光泽,没有像乌孙的那些底层牧民一样,头发枯黄、杂乱,面黄肌瘦,满脸绝望。
相反,哪怕是这些人。
也是精神抖索,走路昂首挺胸。
他们身上的衣着,虽然有些破旧。
但被浆洗的很干净,头发也被梳理的整整齐齐,用一条布巾包裹。
而不是像乌孙人、匈奴人、丁零人一般,为了避免虱子等寄生虫肆虐,而定时剃头。
将头部剃得非常难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哪怕是游牧民族,也是如此。
所以,匈奴人发明了毡帽,乌孙人进一步发扬光大,发展出三角形可以遮盖整个头部的毡帽。
以此,掩饰自己那被剃得难看至极,甚至被虱子咬的满头伤疤的头部。
但……
汉朝人,却没有这样。
哪怕是眼前的那些衣衫破烂的平民,亦是头发整齐,以布巾包裹。
至于官员、士人和贵族,更是博冠羽带,神态自信而骄傲。
泥靡,曾经以为这些汉朝人服饰、冠带,繁琐无用。
但现在,他却不敢这么想了。
因为,一路上所见所闻,汉人人人蓄发戴冠。
以前他因为傲慢和自大,而忽略了这一点。
但现在,他回头一想,整个人都如堕冰窟。
汉人蓄发戴冠……
汉人蓄发戴冠!
汉人蓄发戴冠?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汉朝人不仅仅拥有远超乌孙的国力、人口和财富。
就连汉朝人底层的平民,也能拥有和他这样的乌孙大贵族一样的大量闲暇时间用于打理个人卫生,梳理头发,清洗身体,保持干净、整洁。
而不是和乌孙、匈奴的大多数人一般,每日疲于奔命,为了让牲畜多吃一点青草,多长一点骠而费尽心思,于是全身上下,皮袄内外,虱子之类的寄生虫数之不尽,整个人身周更是散发着浓郁的膻腥味。
这个事实,让泥靡内心曾经拥有的一切骄傲,瞬间崩溃!
他心中,甚至第一次生出自卑。
自卑于自己国家的落后。
自卑于自己国家的贫穷。
自卑于自己曾经自以为是的傲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泥靡也可以算是乌孙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
张越看着泥靡的神色,心里面微微一笑,嘴上却是很客气的道:“使者有所不知,为了养活这长安二十三万人口,吾皇圣天子,劳苦天下,夙兴夜寐,殚精竭虑啊!”
“好在,赖天之幸,社稷之灵,臣民用命,总算勉强可以令人民安居乐业,免于流亡、饥寒、离散之苦……”
“此吾皇天子之圣德也!”
泥靡听着,久久不能言语。
虽然张越说的很谦虚,但……
正因为如此,泥靡才忌惮万分。
因为,哪怕如此,这也是乌孙人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
乌孙神话传说之中的天堂,也不过是,没有饥寒、疾病之地。
而汉朝,却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做到这些。
乌孙人的天堂,在汉朝不过是汉朝人的日常。
这可怕的对比和悬殊的差异,让泥靡胆战心惊。
更不提,万一,这个汉朝大臣只是说说而已。
在事实上,汉朝人不用花费太多代价,就能享受这样的生活呢?
泥靡深深的低下头,叹了口气。
张越看着他的神色,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进行的很成功!
但这还远远不够!
到现在为止,乌孙人使团,只是感到了震撼,知道了差距。
但他们还没有动力,也没有理由去为张越和汉室完成张越和汉室需要他们做的事情。
毕竟,你要知道,权贵的想法和普通人的想法是两个模式。
权贵们在乎的东西,也与一般人完全不同。
旁的不说,后世某些国家的领导人,从小就是被送去西方,接受精英教育,成长在完全现代化的社会中,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对于互联网时代也有着深刻了解。
但他们在国内,却是极力营造着米帝水深火热,欧洲民不聊生,中修可恶至极的气氛。
什么主题思想、先军口号,喊得震天响,动辄就要灭亡腐朽的资本主义!
为何?
用一句简单的话,可以概括——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欲要避免这一情况发生,张越知道,自己需要向乌孙人展示另一个世界了。
一个,每一个统治者都梦寐以求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