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些这位陛下眼中的刺头、‘不识时务’的腐儒。
什么谷梁的江升啊,鲁诗学派的王容啊……
都是属于那种要嘛是实在没办法,不给博士头衔不像话的家伙,要嘛属于攀龙附凤来的关系户。
当下,天子便有了判断。
只是,作为君王,他不便直接表态。
而且,士大夫的脸面和体统,还是要照顾的。
起码不能‘因言治罪’。
张汤玩腹诽,杀了颜异,影响就很坏,教训也很大。
再一个,太宗皇帝曾经立过规矩。
当面指正和劝谏的人,说的再错,也要容忍。
就像冯唐,当面告诉太宗:虽世有李牧,而陛下不能用之。
太宗不也是欣然接受,最多对冯唐说:足下为什么要当面这样评论呢?
回头,便是加官进爵,提拔冯唐当了车骑都尉。
一下子就升到了两千石,更接受了冯唐的劝谏,派人去赦免了云中郡守魏尚的罪名,让他继续为国效力,还赐给黄金、布帛。
当然了,过了一年,找了个借口,把冯唐丢去楚国,让他在楚地呆了一辈子,不许他回长安这种事情也是太宗干的。
这君王之术,存乎一心。
所以,天子也只是扶起商丘成,宽慰了他一番,又勉励一二,赏赐了御剑一柄,就打发了商丘成回去。
一个字也没有提博士们,更没有问商丘成的具体情况。
只是,在商丘成走后,派了新任的建章宫监万安,带人去调查事情的经过。
到了晚上,万安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摆到了天子案前。
天子看完,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做任何表示。
只是将万安的报告丢进了火盆里烧了。
只不过,第二天,天子便命人召集在京博士们。
然后,天子表示:“朕有顽子胥,不通诗书之道,不明礼乐之事,朕甚痛之,卿等皆贤才,必有能教朕者!”
博士们,当然是两眼放光。
特别是古文学派的诸生,逮着这大好机会,就拼命鼓吹自己的道理。
当时,现场自然是天花乱坠,一位位博士口灿莲花,推及仁义,谈论忠孝、道德教化之事。
从孔子讲到孟子。
有从仁推义,以孝论忠,引经据典,提了许多很好的建议。
天子非常满意,也非常开心。
当场便拜了鲁诗博士王容、古文尚书的杨毅、今文公羊学派谶讳系的有为俊才康安为朝鲜王太傅。
将朝鲜王刘胥的教育大任,托付给了这三位鸿儒。
三位鸿儒能怎么办呢?
他们也很绝望啊!
朝鲜王太傅?
本身在汉室,博士们被派出去当王太傅,就是一种流放。
就像董仲舒去江都,辕固生被赶去鲁国。
属于当政者惩罚或者打击不听话的博士们的手段。
而朝鲜……
好吧……
自元鼎中杨仆荀彘灭亡卫满朝鲜,克复萁子故国,令诸夏衣冠礼仪复兴于那殷商遗民以来。
朝鲜四郡,在汉家士大夫眼中,其实依旧是化外不毛之地,乃‘寒苦贫瘠之所’。
就跟番禹、交趾、九原、武威一般。
基本上去了就要送命——至少博士们是这样认为的(其实也不算错,去了这些地方,博士们的政治生命基本就gg了)。
但天子圣意拳拳,又是如此厚爱。
谁能拒绝?
谁又敢撂挑子?
就不怕上刘家的小本本,子子孙孙,永远与仕途绝缘?
太宗名臣张释之的子孙,到现在都还没有解禁呢!
所以,再是不舍,这三位被点名的博士,也只能是‘恭受圣命’。
而且,还得强颜欢笑,装作自己非常开心,能够帮助天子去教导朝鲜王,真的是祖坟冒青烟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