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可恶透顶!”赵贞吉通红着眼睛,怒骂道:“好不容易扳倒了严家父子,从内阁到六部,尸位素餐的饭桶都赶走了,换上了一批年富力强,官声极好的大臣,百姓们翘首以盼,巴望着朝廷振作,国势重兴,革除弊政,救国安民。百姓望治,如禾苗盼春雨,可结果呢,一丝新气象看不到,争斗却一轮接着一轮,比起严党在日,还要过分。几时想过百姓,几时想过大明?师相,师相也是老糊涂了!竟然宠信小人,任由奸邪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如今都察院已经废了,还不罢休。又要攻讦胡宗宪,人家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又轻易交出了东南的兵权,还上书请辞,为什么还追着不放?非要置人家于死地?我看根本是别有用心,还想挑起更大的内斗,咱们都是心学门下,这几年东南的心学何等兴旺,凡是读书人,无不以阳明之学为圭臬,唐毅为了心学做了多少,天下人有目共睹,想要牵连到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朱衡和毛恺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无奈。
赵贞吉作为徐阶的弟子,一直都是徐阶的铁杆支持者,事到如今,就连他都流露出对徐阶的不满,最令人担忧的事情出现了,徐党内部也开始瓦解。
本来在朝是徐党,在外是心学,二者相互配合,同仇敌忾,一起扳倒了严嵩。
可是随着俞大猷的案子爆发,心学门人开始抛弃徐阶,到了如今,徐党内部也分崩离析,一场风暴,莫非又要开始了?
“大洲公,眼下还有很多疑点,咱们身为司法官吏,不该先入为主。我提议立刻审讯严鹄,关口是究竟有没有所谓的圣旨,要是有,我们自当秉公处理,不会牵连无辜,要是没有……”
朱衡说不下去,可谁都清楚,要是没有,勾结严党,诬陷忠良,比起前不久的俞大猷案子,还要严重无数倍,到时候可就不是一个严讷能够交代的。
搞不好徐阶都要跟着倒霉,唉!
身为徐党成员,他们当然不愿意看到徐阶倒霉,可是唐毅完蛋了,对他们同样不是好事,左右为难,真是不好取舍啊!
“士南兄,达和兄,你们两位只管记录就是,这个案子我赵贞吉一肩扛起,无论如何,我都要讨一个公道!”赵老夫子说完,抓起乌纱帽,大步流星,就往外面走。
朱衡连忙跟上,三位老大人气势汹汹,到了大堂之上。
“带严鹄。”
没多大一会儿,严鹄被带了上来。作为严世蕃的公子,不知道严鹄的人不多,验明正身之后,赵贞吉一拍惊堂木。
“严鹄,本官问你,那些银票和夜明珠,是给谁的?”
严鹄小脸惨白,眼珠不停转动。
“说实话,不然大刑伺候!”
赵贞吉一使眼色,两旁的差役拿过夹棍,不容分说,给严鹄戴上了。这家伙跟着他爹,害了不少人,可是轮到他的身上,就孬了。
“小的招供,小的什么都说啊!那银子是买命钱。”
“买命?谁的命?”
“我爹的。”
“谁说花钱能买你爹的命?”
严鹄迟愣了一下,董份那么够意思,自己能出卖人家吗?绝对不能!严鹄咬着牙不说话,差役一起用劲。
啊!
一声惨嚎,十指连心,严鹄差点昏过去,董大叔啊,对不住了。
“是,是董份董大人告诉小的。”
“他说了什么?”
“他说和徐,徐阁老通过气,只要先拿出二百万两,就能放我爹一条生路,还,还让小的,把,把……”
“把什么?”
“把胡宗宪代拟圣旨的罪证交给徐阁老,就能扳倒他。”
轰!
天雷滚滚,果然徐阁老参与其中。
赵贞吉只觉得胸中的怒气都要爆了!师相,你怎么能如此干事?太让我们失望了!
二十年来,多少忠良惨死在严家的手里,不说别人,赵贞吉就挨过廷杖,差点把命搭上,我们替你出生入死,和严党拼得你死我活。
到头来,你收严党的银子,还要高抬贵手,放过严世蕃,大明律法,是一纸空文吗?身为首辅,竟然可以如此弄法专权,让我们怎么追随你?
前些时候,人们都说徐阶陷害忠良,和严嵩没什么不同,赵贞吉还不服气,现在倒好,严徐果然成了一家,二百万两啊!多少民脂民膏,这钱,你徐华亭受的下去吗?
赵贞吉眼前一阵阵发黑,朱衡慌忙搀扶,他一甩手。
“我还死不了!”赵贞吉仿佛受伤的野兽,嘶吼道:“立刻派人,把董份的府邸给我封了!”
朱衡为难道:“大洲兄,董份是三品侍郎,我们怕是没权拿人。”
“我们不行,就让锦衣卫去,别让董份跑了。”
朱衡和毛恺互相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涉及到了首辅,的确不能不果断下手了。
“达和兄,你去内阁,通禀徐阁老,我和大洲兄去董份的府邸。”朱衡也怕赵贞吉情绪起伏,和徐阶闹翻了,毛恺欣然同意。
赵贞吉和朱衡带着三百多名衙役从刑部出来,立刻冲向了西江米巷的吏部侍郎府邸,离着老远,就看到一团浓烟,直上天空,董府已经化为了一片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