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殷正茂一辈子的信条。
东西刚刚运进来,俺答的大队人马就杀来了,遮天蔽日的旌旗,无边无际的人马,五六万骑兵,从四面八方涌来,好像是一股潮水,要把小站给淹没了一般。
即便是站在书房之中,都能感到脚下的土地似乎在颤抖。
“黑云压城城欲摧!”唐毅感叹道,奇怪的是他没有什么害怕,至少眼前的局面,要比当初在宣大的时候,好多了,俺答,我能胜过你一次,就有第二次,早晚有一天,我就砍下你的脑袋,让你为几十年的罪孽,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有一种东西,就叫做自信。
在别人眼里,不可一世的俺答,说穿了不过是唐毅手下的败将。
冷兵器的战争,很多就是毅力和信心的较量,那些名将为什么能以弱胜强,屡战屡胜,甚至杀得敌人闻风而逃?一切都源于信心二字,有唐毅在,小站就安稳了一半!
……
作为帝师之一,现任的兵部右侍郎,殷士儋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每天都是门庭若市,各路拜码头的人不计其数。都指望着押宝押对了,好飞黄腾达,一飞冲天。
可是殷士儋有苦自知,他虽然是徐阶的学生,可是因为家族的关系,和唐毅联系密切,好在当初徐党和唐党没有分开,他还能游刃有余。随着唐毅和徐阶的矛盾公开化,殷士儋又接替了天津巡抚,两头下注的把戏就玩不下去了。
师徒名分,在实际利益面前,显得不值一提,殷士儋毫不犹豫,站在了唐毅一边。他本以为有帝师的身份,绝对可以安然无恙,哪知道高拱被赶走了,好似一盆冷水泼头,怀里抱着冰。
彻底把他打醒了,接着徐阶就把他从天津调回了京城,接任兵部右侍郎。高升一级,人们都以为殷士儋要得到重用呢,其实不然,当初高拱就许给他礼部侍郎。
同样都是侍郎,礼部可是有资格冲击内阁的,而兵部呢,尚书是郭乾,左侍郎是相对倾向徐阶的杨继盛,他这个第三号人物,变得可有可无,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殷士儋已经不对徐阶抱任何希望,老家伙越老越霸道,非此即彼,连皇帝的账儿都不买……要想翻身,就只有盼着唐毅北上,由他扛起对抗徐阶的大旗,靠着大树好乘凉,才会有好日子过。
这不,郭乾和杨继盛又被叫到了内阁商议军务,唯独留下了他一个。
殷士儋满心酸楚,从兵部出来,上了轿子,正准备回家。
“殷大人留步。”
殷士儋一回头,只见一个商人打扮的家伙陪着笑脸,到了面前。
“你是?”
“小的交通行顺天分号的襄理吴六。”
殷士儋恍然大悟,上一次他们家在京城的生意遇到了麻烦,还是这位帮忙解决的。别看只是襄理,以交通行的财力,也能动用几十万两银子,不可小觑。
“呵呵,你有什么事情?”殷士儋和颜悦色。
“殷大人,有一封大龙头的信,您请轿子里一观。”说着把信交给了殷士儋,转身进了轿子,独自一个人,殷士儋深吸口气,撕开了火漆,借着昏暗的光,仔细看了一遍,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努力平静心绪,探头对吴六说道:“我都知道,转告上面,放心。”
吩咐之后,殷士儋立刻让轿夫抬着他,先回家,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才从府里出来。这样就避免了嫌疑,京城显然也不安宁。
殷士儋一路让轿夫飞奔,到了午门,隆庆不住西苑,住到了大内,想要见一面,反而不方便了。
不过难不倒殷士儋,他让人请出了司礼监秉笔之一的李芳,交代了两句,有塞给了老太监两张银票,不多,正好一万两!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价码,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内廷大珰也不能免俗,李芳很快去通禀,不多一时,就笑着出来。
“殷大人,陛下在乾清宫等着。”
殷士儋深吸口气,提着袍子,快步走了进去,一直到了乾清宫,进去之后,他嘭嘭磕头。隆庆打着哈气,懒洋洋道:“是殷师傅来了,有什么事?”
殷士儋急忙挺直身体,朗声说道:“陛下,大事不好了,俺答的大军直指小站。”
“小站?是哪啊?有什么了不起的。”隆庆还是一副状况外。
殷士儋差点急哭了,“陛下,小站马场,养着天马龙驹,那可是我大明战胜俺答的宝贝,不容有失啊!”说完他一头触地,脑门都红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