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先生,就没有破局之法?”
“没有!”茅坤仔细思索之后,摇了摇头,“或许大人可以真的只干九年时间,然后就下来,静观其变。毕竟两朝皇恩,托孤之重,您除了做诸葛亮,还有别的选择吗?”
敢情装蒜装得太多了,也不是好事!
唐毅这个糟心啊,他站起身,在地上不停踱步,沉思。
隆庆的想法已经很明显了,他要息事宁人,等着李锦回来,冯保的羽翼会一点点剪除,然后再悄无声息干掉,就像弄死一条狗,轻松无比。
然后等着焦美人的孩子诞生,再找个机会赐死李贵妃,这样太子就不是唯一的皇子,李贵妃死了,也不会引起多大的震动。
若是隆庆能多撑几年,就把小皇子带大,立他做太子。如果不成,就继续让年纪大一些的朱翊钧做太子,继承皇位……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完美的安排。
谁要是再说隆庆是笨蛋,我都给他俩嘴巴子!
说不准这时候皇帝正躲在寝宫偷笑呢!
“大人,要真是如此,和咱们预想的相差太多了,我看您还是放手一搏吧!”沈明臣大声叫道。
“搏什么搏?”唐毅没好气道:“我早就说过了,弑君的事情我不会做,你们也都别想!”
唐毅又沉思了一阵,咬牙道:“不能狂风暴雨,闪电霹雳,就潜移默化,润物无声。正好我不是提议用战俘和蛮夷作为宦官吗?这件事情要加紧,把宫里的人都换成没有根基的蛮夷,然后宗室,勋贵,禁军,凡是皇权的衍生物,我都会一一干掉。若是做到了这个程度,后继者还没法保住权力,让皇帝都给夺了回去。就说明我是痴心妄想,做了白日梦,大明朝根本走不到那一步!”
“大人!”沈明臣还想说什么,唐毅断然摆手,“不必多言了,我意已决!”
打发走了两位谋士,唐毅独自坐在书房,微微叹气。
假如二十年之前,甚至十年前,他会毫不犹豫出手,趁着皇权最弱的时候,来个致命一击。
奈何二十年的时间,从唐顺之逼着他背四书五经,到一路科举,所向睥睨,再到做官拜相,唐毅走了一条标准的明代士人晋升之路。各种关系层层叠叠,压在了他的身上,这感觉想什么呢?
曾经的唐毅就好比一个刚出校门的年轻人,工作没几天,就敢跳槽,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处处不养爷,老子投八路。有胆量,有冲劲,什么都不怕。
而此时呢,他就像是三四十岁的公司中上层,骨干力量,年纪大了,地位稳了,收入也不错,有家庭牵绊,有同事友谊,上下左右,无数的丝线牵连,反而不敢随便来。
唐毅只想说一句话:造反要趁年轻啊!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显得很平静,唐毅将李芳的案子压下,和高拱一同处置朝政,渐渐纷乱平息。
值得一提,老太监李锦拖着一条瘸腿赶到了京城,他悄无声息,收了内廷大权,又把东厂拿到了手里,冯保被困在东宫,只能看着自己的势力土崩瓦解。要不了多久,一瓶鹤顶红,一道白凌子,就会送到他的面前。
更让人欣慰的是隆庆的身体越发康健,在李时珍的调理之下,皇帝陛下恢复了精气神,每天能看一个时辰的奏折。
有空还跑到西苑去转转,散散心。
陈皇后之死,李贵妃背叛,十美图被杀……似乎隆庆幡然悔悟,不再整日混在脂粉堆里,相反,除了偶然去看看焦美人之外,他再也没临幸过任何女人。
皇帝变得清心寡欲起来,没事还捧着佛经,一读就是大半天,似有所悟的时候,手舞足蹈,乐不可支。
唐毅看在眼里,也是五味杂陈,假如隆庆真的能就此悔悟,做一个好皇帝,其实也没什么不好……唐毅已经想通了,哪怕作为穿越者,也不该把过多的责任揽在自己的肩上,那样活着太累,还不如顺其自然呢!
就在一片安宁之中,时间快速流逝,距离焦美人生产,不到两个月时间。
隆庆就像是所有父亲一样,遍求诸天神佛,保佑自己的孩子,请来最好的产婆,还找来几位高僧念经,添福添寿……
“大人,这里面有个海云的和尚,深受陛下欣赏,他们一谈就是一下午,陛下还尊他为大师,甚至要拜在他的门下。”沈明臣把最新的情况报告给唐毅。
一听到僧道,唐毅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嘉靖朝的旧事教训太深了。
“这个海云和尚是什么底细?会不会成为邵元节,陶仲文的一般人物?”
沈明臣吸口气,“大人,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海云和尚本是湖广蕲春人,是李时珍的老乡。”停顿一下,沈明臣又补充道:“也是张居正的乡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