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期那要花好多钱的!说不定最后房子都保不住还要欠一大笔债!你还小,不知道钱有多重要……要最后没救回来,你的生活怎么办?还是听我们一句劝,乖乖上学去,啊?”
黎潮说:“我家的钱和房子,我妈妈生病了,我有权做决定。”
见黎潮油盐不进,大舅二舅变了脸色,怒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你舅舅,难道还能害你不成?!”
“你根本不是李家的种!你能做屁决定!你亲爹妈不要你,要不是我妹妹好心,你早就饿死街头了!”
听见这句话,黎潮的心揪了一下。
黎潮知道自己不是李大娘亲生的,他见过自己亲妈。
那大约是他小学的时候,黎夫人雍容华贵地出现,带着一股高不可攀的气质。她给黎潮请了一天假,带着他在县城的游乐园玩了一整天,又如来时一样连夜离开。他问李大娘那是谁,李大娘叹了一口气,把医院抱错孩子的事故讲给黎潮听了。李大娘抱着他,问:“你想跟她还是跟我?”
黎潮生性敏感,能够感觉到黎夫人不喜欢他,觉得他没教养没品味。哪怕是亲生儿子,被村妇教了那么多年,还是会感到陌生,会格格不入。
黎潮选了李大娘。
两个舅舅对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总说黎家不是东西,自己妹妹帮黎家养儿子,竟然连辛苦费都没有。每当这时候黎潮就很想吐槽:黎家也帮李家养孩子了。
但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
黎潮转身挥拳,直接把二舅揍趴在地下。也不知道十五岁的少年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二舅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你、你你……”
大舅冲上来想动手,被班主任拦住了。班主任说:“好好说话,不要动手!”
黎潮冷冷地看着他们,说:“这个时候你们倒是很像亲兄弟。”
医护人员也赶过来阻止,说:“病房外不准喧哗!”
一片兵荒马乱里,黎潮转身,发现李大娘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用痛苦而期望的眼神看着他们。
黎潮连忙冲进去,问:“妈妈,你想说什么?”
李大娘艰难地摸着他的头发,说了一句什么,黎潮没有听清楚。
黎潮把耳朵贴向李大娘,说:“妈妈,你再说一遍……”
李大娘的声音很虚弱,几乎全是由气音构成的,但黎潮还是听清楚了。
李大娘说:“超超,照顾好我儿子。”
黎潮浑身冰凉。
李大娘目光哀求,还艰难地捏住了黎潮的手,黎潮手有点疼。
李大娘说:“超儿,答应我,好吗?”
我难道不是你儿子吗?
黎潮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下意识点头。李大娘知道他说到做到,满足地闭上了眼。病房里一片嘀声,说明李大娘的生理特征逐渐消失了。
李大娘死撑着,就是为了自己的亲儿子。
黎潮又悲又凉,仿佛整个人被扔进了泥潭里,不能呼吸。
医生护士连忙进来忙碌,期间还有一个人埋怨他:“为什么不叫医生?你一个外行,进来有用吗!”
黎潮被推到了房间外面,他木然地看着医生和李大娘,脑海里回荡的只有一个名字:黎澄澈。
那个跟他交换命运的人,是叫黎澄澈没错吧。
情况有变,大舅二舅立马换了说辞:“你妈都那样了!你还不叫医生,我看你就是想要你妈死!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黎潮抬头,清秀的眉眼被涂抹上从未有过的戾气,两个成年男人被吓了一跳,觉得眼前这个一向乖巧的孩子似乎被什么猛兽附身了似的。
黎潮握紧拳头,一字一句地说:“我、白、眼、狼?”
“怎、怎么了!还敢回嘴了还!”
班主任以为黎潮又要打人,提前抱住黎潮,劝道:“都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
黎潮不屑地说:“我可不是李家的种。”
说完这句话,黎潮转身离开。
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一个黑发少年站在不远处,正眯着眼睛饶有兴趣地打量他。
少年比黎潮高了一个头,虽然穿着简单,但能看出来是从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他身上有跟黎夫人同样的气质,令人可望不可及。
这少年就是陆迦林。少年陆迦林长得极好,像是天神下凡,尤其一双眼睛非常深邃,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后来黎潮才知道,陆迦林是混血。
大舅二舅追上来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家养你这么多年,你害死了你妈,就想去找你那亲生爹妈啊是不是!他们要不要你还两说呢!你给我站住!”
黎潮身体里充盈着磅礴的怒气,但陆迦林堵在前面一两米的位置,他竟然露了怯,不敢再往前走。
陆迦林皱了皱眉头,说:“他本就是黎家的子孙,黎家不会不要他。”
声音不大,但气场铺陈出来,就连大舅二舅都被震住了,道:“你……你什么意思?”
陆迦林没理,反而对黎潮伸出手,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陆迦林,我替黎家接你回家。”
对黎潮来说,那只手是光,是拯救他出泥潭的命悬一线。
因着这一层关系,黎潮对陆迦林的感情很不一样。
他尊敬陆迦林,与此同时还有点儿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