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几分钟,四周变得异常安静。空调送风口的嘶嘶声,渐渐小了下去。周咿慢慢睁眼,看到的不再是开演前同事们聊天的场景,而是一个面对着她站立的小女孩。
小女孩扎双马尾,穿一件粉红色单排扣娃娃领上衣,白色喇叭裤,白袜子红色运动鞋。从她稚嫩的脸庞判断,年龄应该不超过六岁,正在读幼儿园大班。
粉衣小女孩的左手边,蹲着一个穿连帽黑色雨衣的男人。
周咿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却清楚地闻见他身上发出的酸臭气味。
“彭叔叔,怎么是你接我放学呀?我妈妈呢?”
“媛媛,你妈妈临时有事,她拜托我今天接你回家。”
小女孩迟疑着,转头望望老师:“可是小叶老师教过我们,如果家长没给她打电话,我们不能跟陌生人走。”
男人咧嘴一笑,脸颊的痘坑清晰可见:“我和你是邻居啊,我们不是陌生人。”
“那我问问小叶老师……”
小女孩刚要跑去找老师,男人突然把她抱进怀里,拔腿就往马路对面跑。大班老师的视线被围在她面前的家长挡住,没有目睹这危险的一幕。
周咿看得真切,小女孩被男人抱起来的那一刻,胸口出现了倒计时。
23:59:59。
“混蛋,放开她!”周咿大喊,倏地一下惊醒。
环顾四周,她发现自己仍然身处大舞台的候场区。不远处的猩红色幕布,和那个抢小孩男人的裤子颜色相同。
“咿姐,没事吧?”隋波连忙拿来一罐咖啡,“你的精神不太好,雯雯说你连着几晚说梦话,是不是头上的伤口又疼了?”
周咿手捧易拉罐,掌心传来的凉意令她倍感清醒。
“没什么,我还好。”
“不舒服了赶紧告诉我们。”温嘉言走到近前,“要不干脆这样,下午我没别的安排,陪你去医院重新做个检查。”
“谢谢你们,我就是做了个噩梦。”
周咿拉开罐装咖啡的拉环,一口气喝完。她找到傅开朗,提前请假:“散场后我不跟大巴车走,我要去个地方。晚上新戏排练我准时出现,不会耽误进度。”
傅开朗犹豫片刻,最终首肯:“行,你去忙吧。有事记得联系我。”
在大舞台的候场区,周咿恍惚间看见的那个男人,长相猥琐,穿衣邋遢,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在屋里闷久了的汗酸味和发霉味。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很准。
悦恬里小区14号楼,7单元102,孙媛媛的家就在这里。
迎面撞过来一张油腻、满是痘坑的脸,眼角糊着眼屎,腮骨突出,嘴角残存没擦干净的辣椒油。
男人发梢泛黄,应该很久以前染过,只是黑发长出来一直没有修剪,现在呈现一半黑一半黄的颜色。松松垮垮的花衬衫,无论刮风下雨都不换的短款雨衣,一条和剧场幕布颜色相同的猩红色休闲卫裤,脚上趿拉着破旧的夹趾拖鞋。
无需走近,他身上那股恶心的味道已经飘进周咿的鼻子。
第14章媛媛02
孙媛媛粉红色园服……
孙媛媛粉红色园服胸口绣的姓名字样,幼儿园醒目的名称标识,住宅楼墙体外侧的小区名和楼号牌,周咿从一开始就掌握了这三条关键信息。
搭乘出租车的一路几乎没遇上红灯,难得的顺利。
她的心就此踏实了不少。
悦恬里小区是开放式管理,周咿和业主一起步入大门,值班保安并未上前阻拦。
进小区之前,周咿考察了附近环境,同时向街边下棋的大爷打听到了一手消息——悦恬里是一个常住人口多达8000人的社区,共有三家托幼机构,其中包括孙媛媛就读的月亮花幼儿园。
月亮花幼儿园开设在一座三层商住楼,位于小区中央偏西方向五十米,和休闲广场只隔一条窄路。
广场上人来人往。
无论早中晚,都有居民散步、打乒乓球、使用健身器材。月亮花幼儿园的位置绝佳,园门口恰巧对着广场人最多的区域,按理说应该是安全的。
眼前这个浑身酸臭味的男人,竟然选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孩子,说明他不是临时起意,而是谋划已久。
离开“春华秋实”大舞台时,周咿向汪雪芳借了一条丝巾。
换掉北极熊戏服,穿上浅卡其色长款风衣、白衬衫和深蓝色中筒牛仔裤,再搭配橙色渔夫帽和印花图案丝巾,镜中的周咿,化身为某位小朋友的家长,一位正在为孩子入托选择困难的母亲。
这身优雅低调的装扮,帮了周咿大忙。
她顺利打听到月亮花幼儿园的作息时间表,特别是她最关注的放学时间。
“我们很人性化,从来都是方便家长的时间安排,早晨6点就接收孩子入园。”幼儿园的保安师傅热情介绍,“下午放学一般是5点钟,有家人接送的孩子直接回家。那些家长还没下班的,可以办个课后延时,晚7点前来接孩子就行。”
24小时的倒计时开始于放学时间,也就是今天下午5点。
现在刚过下午1点,周咿还有4小时的时间可以阻止惨剧发生。
“您这里条件很好,回头我找个时间,带孩子过来看看。”
接过保安师傅手里的招生简章,周咿穿过幼儿园和广场之间的马路,走到正对面的16号楼,驻足观望。